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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世子在上(155)

而他的视线,总会有意无意的停留在那个对他影响深远的人身上。周映月在京城是名人,即便是宫里,时不时也会有关于她的消息传来。元恪身边当然没有什么人会跟他八卦,但难免还是会听到一句两句。

这世上总有些人,像是天生就带着光环,让人羡慕而不得的。元恪对这个女孩的心思,由一开始的羡慕,嫉妒至最后逐渐酝酿发酵,转变成了一种难以说清的倾慕。

彼时元恪还并不明白这样的心情,只是每次听到关于她的消息,总忍不住心头一跳。

然后就竖起耳朵听。虽然明知道那些都是与自己无关的东西,听了也没有什么用,但还是忍不住用心。

就像是用了心,便能从那渺远的故事之中,汲取到一点什么东西。

真正跟周映月熟悉起来,却是在去了海州之后。

因为海关的事情是元子舫和周映月两人一手搭起来的,所以最初到了这里时,元恪什么都没有做,只静静的站在一旁观察。反正原本让他到这里来的目的就是这样:有这么一个人坐镇,提醒某些人这毕竟还是朝廷的地盘,不能为所欲为,就行了。

说到底他只是个摆设罢了。

一点点的观察,模拟,推导,渐渐将这里的事情理得一清二楚,然后元恪才一点一点的施展手段,将掌控权拢到自己手里。

直到一切尽在掌握时,元恪才出现在了周映月面前。

这是他头一回仔仔细细的打量周映月这个人,虽然这些年来一直关注着,但两人竟一次也没有碰过面,单独相处更是绝无可能,最多是在宴席上,远远的看上一眼罢了。

周映月当然生得好看,但让元恪失神的却是她身上那种意气风发和尽在掌握的自信。他自愧不如。

而周映月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殿下行事未免过分小心了些。”

“哦?”元恪有些不解、又有些不服的反问。

他自认为做得滴水不漏,没办法更好,在周映月眼中却是“过分小心”?

周映月展颜一笑,“我还以为你到了海州,便会立刻找我了解情况呢。不过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她竟然将他的一切打算,看得清楚明白。当然到了这个时候,想必很多人都看得明白了。但周映月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她知道元恪并不是来做摆设的,也知道他迟早要动手掌控一切。

但她所以为的时机跟元恪所以为的,显然并不是同一个。

元恪带着几分强辩的心情道,“只是怕麻烦了你。反正我总要自己面对这些事的。”

周映月诧异,“你是皇子,有什么好担心的?让别人替你办事,不是理所应当么?”

当时元恪只感受到了一种轻微的难堪。因为自己所做的努力,被周映月一口否决了。然而在其后漫长的接触之中,他却不得不承认,当时周映月真的只是惊讶。

惊讶与他竟然不去用别人,反而还需要用这样的手段。——虽然周映月从未说过,但元恪自己却渐渐看得分明。

在周映月看来,他身为皇子,根本不需要如此谨小慎微,可以表现得更加理所当然。

从那时起他开始反省自己,遇到一件事情,总会想“我应该如何去做”而不是“我想怎么做”。他生为皇子,虽然元恪自己从未因这个身份而自傲自得,甚至心中隐隐有些不喜。但这的确是个很好用的身份,这个优势是天生的,别人羡慕不来的。他可以自己不在意,却不能让旁人也不在意。

从底层往上爬的人需要他从前的那种谨慎,但“三皇子”不需要。

这就是他弄错了的地方。

在周映月面前,元恪总容易自愧弗如。从小时候既是如此,现在看来,长大后她仍旧走在前面。但元恪并没有被打击到,反而被激起了好胜之心。

在海州的一年,他跟周映月的来往陡然增多,也慢慢的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情。然而这种心思才刚刚冒头,就被元恪自己拍散了。

她已经订亲了。

他并没有来迟一步,却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于是最后站在她身边的人,不是自己。

嫉妒吗?恨吗?元恪说不清楚,但他知道,也许这世上有太多自己可以改变的人和事,其中却绝对不包括周映月。在他送她离开的那一天,看见周映月脸上期待的笑容,他便知道自己从头就输了。

周映月说得对,从前的他过分小心,其实反而显得小家子气,难成大事。毕竟他和别人是不同的,步步为营固然稳妥,但却难免失之大气。

这种感觉,一直到元恪登上皇位之后,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明显。

身为皇帝,若是一味谨小慎微,总是让自己在眼前的那一点格局之中打转,没有长远的目标和雄心大志,那么他的一生,跟他的父皇也就没什么分别了。最后陷入平衡朝堂,跟重臣争夺掌控权的漩涡之中,无法自拔。

他错在将自己当成了底层的人,但其实不是。从海州回来之后,那些陆陆续续依附过来的势力,便是明证。

于是元恪努力的调整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像是一位帝王。

这对他来说其实是十分困难的。因为从小到大,都没人认为他会坐上这个位置,所以他也从未学习过这方面的东西。好在即便是如今开始,也不算迟。

所以在和元子青的对峙之中,元恪最终后退了一步。他必须承认,在当时,他还不是元子青的对手,继续下去,不过是两败俱伤的结局,自己未必能够占据上风。

所以将他推出去,然后自己利用这些时间来学习。听经筵日讲,从历史中学习经验,同时也从元子青的行事之中,吸收对自己有用的那一部分。

如是几年,元恪终于觉得自己已经掌控得差不多了,不会再被元子青掣肘。

他心中有一种隐秘的胜利的喜悦。因为自己终究在某个地方胜过了元子青。然而就在他志得意满的时候,元子青却忽然要走了。

他看重的一切,仍旧不被元子青所在意。

这一切让元恪愤怒。如果不是周映月及时出现,他也许会借着这种愤怒,将自己多年来的郁气全都发出去。

周映月只是给他讲了一个故事。故事里的主角,利用别人的弱点,肆意左右他人,将一切玩弄于鼓掌之间。付之一笑之后,元恪却越来越觉得,那个故事里的主角,跟皇帝何其相似?

他问周映月,“即有能力掌控一切,为何不可?”

“因为所有的掌控都是有限度的。”周映月摇头,“玩弄人心,便如悬崖之上的吊桥,步步惊险。一着不慎,便跌得粉身碎骨。”

谁都不是傻子,你怎知自己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人,不是也在玩弄于你呢?

元恪眸光一闪,“你是来做说客的?”

“非也。”周映月道,“我知道陛下心胸宽广,可为治世之君,所以前来献策罢了。”

“有何良策?”

“不过顺其自然。”

“何解?”

“若将这天下当做一家店铺,陛下是东家,若伙计辞工不干,莫非陛下还能不允?”周映月道,“东家能做的,要么高薪厚币,将人留下。要么放他走。何苦撕破脸皮?”

“就放他走,若他投了别家店里,或是自己开店呢?”

“别家东主未必如陛下宽厚,自己开店也没有足够资本。等他碰了壁,自然会知道陛下的好处。陛下以为呢?”

元恪沉默。他本想说自己跟店东毕竟是不同的,他是生杀予夺的皇帝,只要他不允,任何人都不能离开。可心中又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周映月见他不说话,又道,“陛下身为东主,店铺是自家的,自然想做什么都可以。伙计不喜欢便辞了,售卖东西没兴趣便转行,见客人投缘便白送,若是不喜则收高价……这些都是陛下的自由,可陛下想,这店铺还能开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