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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亦飘零久/念囚(39)+番外

作者: 五月惊蛰 阅读记录

整座殿里回荡着抽噎的声音,伴着外面的雨声,是另一种静谧和祥和。在他在棺中睡过去之前,跟他的阿娘说了最后一句话:“阿娘,你的脸也这样湿......是不是,也舍不得轩儿......”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若是当初自己不上山,阿娘也不会去寻他,自然也不会离开......不会伤痕累累,衣衫不整地被发现,不会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心情离开这个世界......

他,一定会用卞之疆,给阿娘陪葬。

所以继任疆主后,他最主要的事情就是谋划如何打下卞之疆。说起来卞之疆是书画之疆,若不是卞之天齐为人暴虐无常,阴辣毒狠,那就真的是一群乌合之众一攻即散。对付这样的人,就需要让他先受尽屈辱,一朝得意忘形,再抓其疏漏,找到可乘之机。

卞之疆在他脚底下苟延残喘的样子可真是令人十分愉悦的。他开始尝到把他人玩弄于股掌间的乐趣,却浑然不自知自己也已经得意忘形。那一战,真的差点就要走了他的性命。

.......那个姑娘是个什么人?

下山后,他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那双冰凉如将死之人的手握住他的时候,一下子,就寒进他的心里去了。

她为何住在那座山上,有没有他人知晓,她从何时住在哪里......他想要问的问题很多很多,可是没有办法,他必须马上下山。

四五天音讯全无,还找到了穿着战衣的尸体,他的心腹以为他葬身卞山,差点就公告全疆了。幸好留下了自己的陌上剑,他们还存了一丝侥幸,并没有把此事大肆宣扬,不然,恐怕两疆战事又是另一种局面。

当晚,他就梦到了阿娘和他蜷睡在棺材里的那一夜,惊醒时,浑身的冷汗。

那些婢侍看起来虽然有些身手,但到底都是姑娘......她如此相貌,没些武功,住在那山上着实不安全......这个梦,会不会是阿娘的意思。

他翻身下床,走进夜幕里。

第一次,站在巫堂的门口。

巫堂堂主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来一般,沏了一杯茶,已经坐在院里等着了。他呷了一口,茶温正好。

“疆主似乎有所思虑心有郁结。万事万物,悲喜嗔痴皆起于念。念绝,则感欲为空万物为常,不乱心神。事事因果,循回有迹。偶然非偶,乃是必然。缘非天定,乃是人为。”

堂主声色凉凉,融于夜景。说不上多震撼,可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洋洋洒洒写了很多张字,全部都是“缘非天定,乃是人为”。他的手已经写得发烫,还在微微颤抖,已是深夜,却再也定不下那个在内心深处呐喊的灵魂。

他已经不想一遍一遍摸着一张冰凉的脸,痴痴守着一双再也睁不开的眼眸了。

......

零风找到他的时候,正好是和卞之疆打完一场以后。他假意受伤,把之前夺来的土地“送”了回去,还顺便营造了一副伤亡惨重的模样,狠狠挫了一把卞之疆的势力。

她说她们被追杀,洱颜下山。

然后,卞之疆就传来消息,说卞之疆疆主本无天定姻缘,卞山大慈降一神女,以助疆域昌盛兴旺,子嗣绵延。

他已经忘了那些日子他是怎么度过的,好像一直都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卞之天齐断不可留。”

......

再见洱颜的时候,她已经和山上时的她大有不同了。每每想到她双颊绯红眉目染俏听着婢妪说着那些阴阳之事,曾经待嫁他人时,心中的火就越烧越旺,觉得让卞之天齐自戕真是太便宜他了。

他能做的,只是把洱颜紧紧搂在怀里,恨不得肉体相连,骨血缠绵。

他只想把最好的尽数给她。

她太苦,太孤寂了。很多时候,她静静地坐着,那单薄的背影就好像在低低诉说着她这岁岁年年守着苍凉的心酸往事,看着春夏秋冬周而复始,日月星辰交替变换,却始终没有人能给她一场贴心的温暖。

他抱着她的时候,亲吻她的时候,她的眼瞳十分清亮,亮得他的心尖都在颤动。他就像看见当初那个躺在棺材里的自己,听见了那在心里萦绕了无数遍却未曾开口的苦苦哀求......

他知道了,她是金之疆的小主,是那个京之都病秧子从一出生时就一直在找的妃。她若落在京之旻烨手里,是要被放血挖心给他治病的。

所以年宴那夜洱颜被京之都带走以后,他才会那样乱了分寸,把还是雏形的计划匆匆拿了出来。

竟然是这样可笑又残忍的事情,他如何能忍?

他如何能忍!

...... ......

事到如今,回首往事,不过寥寥数语,几纸前尘罢了。那些血与泪已经流洒,也再没了当初的心情。

爱恨情仇此一生,旁人观若一场戏。

有去无回,有去无回......

他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一句话,却在刀光剑影里若无旁人痴笑起来,带着满脸的泪痕,笑到脸上每一块肌肉都僵硬了。

他早就该悟到的,早就该清醒的。

他终究,明白的太晚,所以到最后,什么也留不住。

再没有在旁边正色训导他的疆主父亲,再没有牵着他的手温声细语地给他讲故事的疆母阿娘,再没有任他嬉戏玩耍把他尊在高处的宫之疆,再没有躺在他怀里看星星像个孩童一般要他束发的洱颜......

匆匆一遭,竟是什么也没有了......

从此后宫之疆亡,再无见过静轩者。

偶有问津,回答的也大约都是宫之疆以前的疆民。

他们嘴里都是这样一句:“哦,你怎么打听那人?大约是疯了,大约是死了......谁知道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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