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66)
Jack对乔云招了招手：“进来。”
乔云反身将门关上，走了过去，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手里的包则被随意地丢在茶几上面。
Jack看了乔云一眼，说道：“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乔云：“你要是早点告诉我你要过来，我也就早点回来了。”
Jack：“我要是告诉你我要过来，你还不早早地就跑了？”
乔云：“跑，跑哪里去？我跑哪里你找不到我？”
Jack看着乔云这副神情，面色不悦，但也只是皱了皱眉头，问道：“为什么不按我的指示去做。”
乔云沉默了片刻，她知道Jack指的是什么事情，Jack要她把当年何秋车祸的事情爆料出去，顺着杭名涛事件的热度，再给GQ组织一个措手不及，打得它再无反转的能力。
可是乔云并未这么做。而Jack这次会亲自从美国过来，显然也是为的这件事。
良久，乔云才说道：“你要做到什么程度，才愿意收手？”
Jack：“收手？”
乔云点了点头，道：“我已经厌倦了，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Jack好似听乔云讲了一个笑话，冷笑说道：“如何收手？难道你能看着伤害你的人逍遥法外？他们加注在你身上的痛苦你还没有一一讨回来，你甘愿就这样收手？”
乔云：“我甘愿。”
Jack闻言，挑了挑眉头，他看着乔云，这个从小经由自己悉心教导长大的女孩，不过回到中国短短几个月，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副自己完全陌生的模样？在乔云的身上，往昔的暴躁、恨意、怒气仿佛已经稀少得微乎其微，鲜少能够看见，取而代之的是，却是一种他所完全陌生的沉静与平和？
Jack问乔云：“你甘愿什么？”
乔云：“你明明有更多的办法去达成这个目的，为什么偏偏要选择最激烈和不可挽回的方式？”
Jack：“你什么意思？”
乔云：“你从一开始就清楚，杭名涛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及他所做下的所有恶行，可是你为了能够一击即中光启集团，为了你自己的目的，偏偏在暗处蛰伏不动，冷眼看着他一次一次地杀害那些无辜女孩。这些女孩子有什么罪？她们明明可以被救下来的，这些都是白白被牺牲的无辜性命，她们不仅被夺走了生命，甚至在死之前还要遭受那样惨无人道的摧残。
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庄贝儿、陈木欣，如果我们可以早点——”
Jack：“早点什么？”
Jack冷声打断了乔云的话，说道：“早点救下她们？你以为你凭什么可以救下她们？你手里面没有明确的证据，杭名涛就算被抓进去了，顶多在里面关上几天就又可以出来，依照杭名涛的性格，出来以后他会怎么做？改过自新？他只会变本加厉地去害人，来满足自己见不得人的那些肮脏私欲！你所以为的英勇大义，不过是毫无用处的妇人之仁，反而是他变本加厉残害其他人的根由。你记住，如果没有办法做到壮士断腕一般地拔除沉珂，无论你做了多少表面的努力，内里已经烂掉的地方，你不仅无能为力，还要眼睁睁看着它烂得更加彻底！”
乔云：“那么你呢？你骗我说在我身上发生的绑架和车祸，都是宁祖怀指使的，你骗我说他要杀我，你的私欲又是什么？”
“为了让我能够下定决心大义灭亲吗？”
乔云的话，出乎Jack的意料，他完全没有理由相信，乔云会知道自己在说谎，是哪里出现了纰漏？
乔云不经意地叹了口气，问Jack：“当年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你让我恨了十几年的人，他们又真的是造成我人生悲剧的凶手吗？我真的能够相信你的话吗？”
今天从腾云集团离开的时候，乔云在电梯里意外撞上了宁祖怀与常茹。
并且是迎面相逢。
可是宁祖怀丝毫不认识乔云，就算是掩饰，也没有露出丝毫的细微表情成为破绽，与其说是宁祖怀的演技高超，依照乔云这么多年来对人物面部表情的研究，倒不如说宁祖怀是真的没有认出乔云。
倘若宁祖怀真的要杀乔云，他怎么可能连乔云长得什么模样都不清楚？
加上今天常启台同自己说的那一通话，乔云倒是怀疑，与其说幕后指使是宁祖怀，她到是觉得常启台的嫌疑更加重。
这种不堪一击的谎话，Jack却拿来信誓旦旦地蒙骗自己，是他笃定自己不会去向宁祖怀求证，还是只为了他那不为人知的私欲，知道即便一戳击破，也要拿来试一试，抱着万分之一侥幸的心理？
乔云在来的路上，甚至怀疑，当年何秋的那一场车祸，有没有可能，只是一场单纯的意外事故。
没有算计，没有谋杀，也没有所谓的杀妻害子，倘若当年不是Jack收养了自己，宁祖怀甚至有可能找到自己，并且带回身边去抚养，哪怕乔云失去了母亲，她还是会像一个普通孩子那样长大。
可是这些，也仅仅只是乔云一厢情愿的猜测罢了，没有人会来对她的这个猜测予以佐证。过去的时光也不会重来一遍，告诉她有没有这种可能。
Jack坐在沙发上沉默了许久，他想不通乔云究竟是如何得知事情的真相，或者说，乔云如今已经知道了多少？他紧紧握着手里面的拐杖，拧着眉头想着要说些什么样的话，才能够安抚下乔云此刻的情绪。
或者说，乔云是否还能够像从前一般，对他言听计从？还能不能成为一把锋利的刀，刺无遗漏？
最后，Jack终于开口说道：“就算绑架与车祸的事情，同宁祖怀没有关系，可是当年你母亲的事情，凶手却是宁祖怀。”
乔云听见Jack的话，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证据呢？这么多年你一直不肯把证据给我，证据真的在你手里吗？”
Jack：“没有证据，所有证据已经被销毁，所有证人也都已经死了。”
乔云：“没有证据，也没有证人，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Jack被乔云逼问得有些恼怒：“你在怀疑我？”
这么多年以来，Jack收养了很多孩子，所有人都是像乔云这样，家庭遭遇变故而突然之间变成孤儿的，Jack将这些孩子带到了美国，告诉他们，他们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样，有一个共同的人：GQ组织。
Jack告诉乔云，当年宁祖怀从GQ组织里面找了杀手，故意制造了那起车祸，要不是何秋将乔云给推开，连带乔云也会死在那场车祸当中。宁祖怀这样做，其目的就是为了无后顾之忧地去娶常茹，做常家的乘龙快婿，因为只有乔云和何秋死了，才不会妨碍到他青云直上的康庄大路。
乔云摇了摇头，说道：“我一直很感激你，如果当年不是你收养了我，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活下来，或许能够活下来，可肯定会活得非常狼狈，至少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住着豪宅，开着豪车，顶着高材生的名头，活得光鲜亮丽，活在别人的羡慕里面。”
“所以不论你是不是真的骗了我，我至少不会怪你。”
可是我不会再像一个傻子一样，被你骗得团团转，不论宁祖怀是否真的犯了罪杀了人，她会以她自己的方式去讨回自己的公道，而不是一切都按照Jack的指示去行事。
Jack的行为偏激，他宁愿选择玉石俱焚，也要达成自己的目的，而这样的方式又会牵连到许多原本无辜的人，冤冤相报，这样的场景，从前的乔云或许能够视若无睹，但是如今，她却再也做不到。
“你不会怪我？”
Jack好似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他大笑起来，而后冷声反问乔云：“你站在什么样的立场来怪我？乔云，你究竟明不明白，对于你而言，什么样的事情是你应该做的，而什么样的事情又是你不应该做的，我教了你这么多年，只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你就全部都忘记了吗？”
乔云与Jack这场重逢，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