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30)
伤势太严重了，何秋已经听不见围观人的说话声，连宁维靠的这么近的脸也看不清了，眼前是一片刺目的白，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阿维……爸爸的名字是……
“妈妈！”
宁维看到妈妈的眼睛依旧睁着，可是不再看着她，不再眨眼睛，一动不动，宁维害怕地凑上前去，亲了亲妈妈的脸颊，哭着说道：
“妈妈你起来，阿维亲了妈妈的脸了，妈妈你起来，阿维不要吃棉花糖了，阿维好好听妈妈的话，什么都听妈妈的，妈妈你也听阿维的，起来抱抱阿维好不好？”
救护车赶来的时候，何秋就已经断气了，众人手忙脚乱的间隙，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一身是血的小女孩，她被丢在车下，嚎啕大哭地追在车后面：
“妈妈你去哪里！不要丢下阿维！妈妈回来！”
九月的天，依旧非常炎热，宁维跑了满身的大喊，鞋子也跑丢了一只，赤脚踩在灼热的柏油马路上，宁维也不觉得痛，她委屈地蹲在地上，妈妈去哪里了？为什么不要她了？她答应妈妈不再吃棉花糖了，为什么妈妈还是不要她了？那些人和妈妈，他们都去哪里了？
疾驰的车辆从宁维的身边经过，卷起一股难闻的尾气，谁都没有停留，谁都没有来问一问，这个小姑娘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哭得这么伤心，一直到了快入夜的时候，有个拄着拐杖的叔叔在他身边停下，问她：
“你为什么哭啊？”
“妈妈找不到了。”
拄拐杖的叔叔：“你知道妈妈在哪里吗？”
宁维摇了摇头，她不知道那辆车子载着妈妈去了哪里。
拄拐杖的叔叔伸出一只手：“来，我带你去找妈妈。”
乔云醒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受不住灯光的刺激，又眯了起来，艰难地转动脖子看了看四周，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原来已经入了夜了。
“乔乔，你醒了！”
张莉出门灌个热水的间隙，碰到了一个老同学，就在门口聊了两句，没想一回来，就发现乔云已经醒了。赶忙放下热水壶，走到乔云身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哎哟，还有点热度，乔乔啊，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跟阿姨讲不要闷着不说知道吗？”
乔云还有些晕乎乎的，老太太她是认识的，可是自己怎么在医院？怎么是老太太在照顾自己？
“乔乔？”
老太太见乔云不说话，又轻轻喊了她一声，乔云冲她笑了笑，说道：
“阿姨，我想要喝水。”
“喝水？行行行，阿姨这就给你倒啊！”
张莉闻言，赶紧转身拿起刚灌来热水的保温壶，取了一个纸杯将水倒了进去，又拿来一早就晾好的凉白开混了进去，将水温调到了一个刚刚好的温度，将床位摇到适合乔云喝水的高度之后，拿了吸管放进杯子里，递给乔云：
“慢点喝，别呛到。”
刚才那会儿时间，乔云已经想了起来，在自己昏过去之前发生了些什么事，就着吸管喝了一口水之后，抬头问张莉：
“阿姨，宋警官在哪里？”
“一鸣在警局，脱不开身特意叫我过来照顾你。”
看着老太太的神情，乔云知道老太太定是想多了，又喝了口水之后将水杯递给张莉，说道：“真是不好意思，给宋警官添了麻烦，还要麻烦阿姨来照顾我，对了，阿姨，宋警官有没有给你一只猫？”
“猫？”
老太太想起来，自己到医院的时候，宋一鸣的手里确实是抱着一只小黑猫，但是那只猫被宋一鸣一道带去了警局。
张莉：“那只小黑猫是你的？不要担心，一鸣带去了警局，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过来的时候给你带过来。”
第25章 镜像（四）
第二天，宋一鸣带着乔云的猫来探病。
阿毛一见到乔云，就很是兴奋地跳到了她的身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将自己蜷成一团，许是两天前受了惊吓，阿毛很快就睡熟了过去，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呼噜声。
乔云撸着猫，抬头看了一眼宋一鸣，说道：“你给它吃了什么？放的屁这么臭？”
宋一鸣：“……”
眼见宋一鸣语噎，乔云不禁觉得心情大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宋一鸣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乔云手上输液的针管，说道：“身上的伤口还痛吗？”
乔云说道：“你去挨两枪，看疼不疼。”
说话间，牵扯到了左肩上的伤口，乔云龇牙咧嘴地倒吸了一口气，加上一张满是淤青的脸，这一幕，怎么看怎么令人觉得诡异。
非常极其损害乔云的美女形象，但是当事人显然并不是很在意的模样，伸手够了一下桌上的水杯，发现距离有点远，就很自然地使唤宋一鸣道：
“我要喝水。”
宋一鸣碰了碰杯子里的水，已经变凉，便说道：
“你等一下，我去换热水。”
乔云忙说道：“别，我就爱喝冷水，热水等它放凉，我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啊！”
宋一鸣紧皱着眉头：“不行。”
乔云：“哎呀我渴。”
宋一鸣：“等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说着，就拿着水杯走了出去，乔云“诶”了一声，没能叫住宋一鸣，倒是惊到了睡着的阿毛，阿毛炸毛地叫了一声，睁着眼睛机警地看了看乔云，等意识到自己目前是安全的时候，才顺毛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换了个姿势便又睡了过去。
乔云没能叫住宋一鸣，反倒是被阿毛吓了一跳，又好气又好笑地躺了下来。
宋一鸣说很快回来，果然没多久就端着水杯回来了，本来是打算将杯子递给乔云，乔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受伤的左肩，说道：
“我是伤残人士，不能自己喝水，你喂我啊。”
这一幕，让宋一鸣仿佛回到了前段时间，乔云死缠烂打纠缠着要做自己女朋友的时候，这个让自己分外头疼的女人，却总让自己没有办法狠下心对她产生厌恶。
可是自从那次医院一别，乔云径自宣布和宋一鸣分手之后，两个人之间总是笼罩着一层无法跨越的距离，令宋一鸣很是压抑，而此刻，这道鸿沟仿佛突然之间就自己消失了，宋一鸣觉得心底有一股无法抑制的喜悦。
宋一鸣：“怎么……喂？”
乔云：“那里有吸管。”
吸管放在抽屉里，宋一鸣照乔云指的方向拿出一根吸管放入杯子里，放到乔云嘴边，乔云也不扭捏，张口将吸管咬在嘴巴里，吸了一口，水温不烫不冰，喝到肚子里的时候，暖暖的很是舒服。
整个病房变得很安静，只除了乔云喝水的声音，宋一鸣觉得自己举着杯子的手有些僵硬，脸上有些烧，两个人的距离，使他能够看清乔云的睫毛，一根一根微微蜷曲，随着主人的动作，牵动着宋一鸣心尖上的一根神经。
“宋警官。”
乔云突如其来喊了宋一鸣一声，宋一鸣一怔，有些狭促地回道：“……嗯？”
乔云：“谢谢你来救我。”
宋一鸣：“不要说谢谢。”
乔云：“不让说谢谢，那要送礼吗？”
宋一鸣有些好气地看着乔云，说道：“不要你送礼。”
乔云笑了笑，眼睛完成两道弯弯的月牙，然后宋一鸣便听到她说：“宋警官不让人说谢谢，也不让人送礼，那我要怎么办，以身相许吗？”
“好啊。”
宋一鸣脱口而出的一句“好啊”，让两个人都愣了一下，乔云以为自己一如往常的调侃，宋一鸣不是沉默就该是义正言辞地对自己说教，唯独不可能的反应就是说这句话。而宋一鸣显然也是被自己吓了一跳，他看了看乔云，想要说些什么来解释，可是该说什么？
我刚才是开玩笑的？
你别当真？
可是这就是真心话，并不不是开玩笑的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