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长安(4)
跳下来之前,长安把人用刀钉在了屋顶上。
他托着李言,轻而易举跳上了屋顶,刺客的嘴唇已经变成了紫红色,“该死,已经自尽了!”
“你这下肯去医馆了吧!”
李言倒是一点不关心死透了的刺客,他全心全眼都盯在长安的手上。
“我去还不行,总得关心一下谁想要你的命吧。”
长安眼睛倏地眯起来,浑身透着不可描述的戾气,混着身上的血腥味,一身红衣像是从地狱里滚了一身鲜血一样,“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抽空一锅端了。”
李言身子一震,握着长安的手突然的松开了,长安一瞬间回神,半残的右手反握住李言,“别怕,我护着你,没事的。”
看着医馆的医童给长安上药他那个龇牙咧嘴的德行,即使知道他是装的,李言还是心禁不住揪起来,接过医童手里的药,“我来吧。”
“嗯嗯嗯,阿言来,阿言上药不疼。”
李言用力一按伤口,“你少卖乖!”
长安嘴角一耷拉,一脸委屈样儿,贫的劲儿却一点都没消停过。
李言低着头,细心的吹着伤口,轻轻地用棉花沾着药粉擦拭药粉,太过于谨慎额头上都沁出了一层汗珠。
长安突然反手握住李言的手腕,“阿言,你告诉我,你知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人?”
李言摇摇头,“我真不知。”
长安舔了舔后槽牙,一脸郁闷,这若是能问出个名头来,明天立马提刀去砍人,可李言却丝毫不像骗人的样子。
长安用左手食指指腹沾了点药粉,点在李言的眉心的红痕上,那飞驰而来的长箭虽说只点了眉心一下,但是伤口看着还是扎眼得很,“你说你一个病秧子,能得罪谁,这让我撞见了一次,指不定背后还有多少次,你说你到底惹了当朝皇帝还是黑白无常,非要你的命。”
心上的某个角落突然柔软了一下,李言快速眨了眨眼,“哪有那么多暗杀算计,怕不是认错了人。”
摆明了回避问题的态度,能认错人的杀手,眼珠子可以自己扣下来了。
“你啊······”长安甩了个恨铁不成钢的白眼,手上却是温柔的按了按李言的肩膀。
“以后,我护着你。”
“此话当真?”
“真金白银的真,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李言眼睛亮亮的,嘴上却是习惯的刻薄,“你别是答应下来,哪一天食言了,天天盼着我入土为安!”
长安一瞬间抽回自己的手,冲天比了三根手指,“绝对不会,我发誓,你好好活着,五十年、六十年、你就放宽心好生活着,我一生一世护着你”
李言笑,拉回了他的手按在腿上上药,“我信你还不行?!也耽误不了你多久······”
尾音被吞没在李言的喉咙里,他整个人被长安按进怀里,长安在他耳边蹭了蹭,轻声道:“不准你再胡说八道,你只管好好活着,谁再想害你,我就砍谁。”
李言抹了把鼻子,推开长安,“得了吧你,就你这个手,还砍人,杀猪都拿不动刀!”
“嘿!你不信我,我现在就给你砍个人去!”说完长安就作势起身拔刀。
李言一把拉回他,“你先养好伤再砍。”
长安十分狗腿的变卦了,“好好好,都听你的!”
灵隐寺夜里的月光暗凄凄的。
客房烛光熄了之中,只剩下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个夜行的影子闪进李言的房间。
李言的侧脸映着闪烁的铁器寒光,冷的像一具尸体。
刺客的刀还来不及落下,只觉后心一凉,胸口已经是一个血窟窿了,鲜血顺着刀尖吧嗒吧嗒的往下滴。
李言转过身来,眼睛缓缓睁开,没有任何惊讶,像是早就猜到了一样。
长安抽出刀,眼底一片阴寒,厌恶的甩开刺客的尸体,跨过尸体坐在床榻边,“你怎么也不躲?”
“这不是有你呢。”
一脸纯良的无辜表情真的让人开不了追问的口,“真让你气死了!”
长安一脚踩在刺客的肩膀上,挑开他后心的夜行衣,一个暗蜘蛛花纹格外醒目。
——伏于子夜,行如鬼魅!
“子夜的人出息了,蜘蛛腿都从滇南伸到苏杭了!”长安一声冷哼。
子夜组织以暗杀闻名,不过经过几次洗血夺权,渐渐放弃中原的力量,退守滇南,如今倒是跑到这里来撒野了。
“这只蜘蛛似是不完整,像是仿造的。”
撩开夜行衣,果真如李言所说,此人背后的蜘蛛少了一圈暗纹,蜘蛛头部也是横了一道剑伤,子夜的人都是一层层筛选下来的,每进一层,都会完善一层花纹,像是这种花纹不全的且砍断了花纹的是犯了规矩被驱逐的,子夜毕竟顾忌一点江湖规矩,而这些被逐出的亡命之徒都是没什么底线的,给钱就办事,丝毫不顾忌。
能把这些不要命的人都挖出来收买杀人,倒也是花了大功夫。
长安面色暗沉的盯着李言,说不清楚是杀气还是逼仄,犹豫了良久张嘴还没问出声音,“嗖”的一生,一支长箭破空而来。
长安一手扯过被子,裹紧仅有一身单衣的李言护在怀里,长箭钉在墙上,铮铮的声音真的人耳朵疼。
“别出声,悄悄退到佛堂去,找个亮堂的地方呆着。”
一、二、三······除开死了的那一个,一共十三个杀手。
长安警惕的数着四周的心跳声,十四个,若不是提前干掉了一个,十四个人若是排个蛊阵,就算是举世无双的高手也难以逃出生天。
十三个,少了一个,就有一个缺口。
然而敌人在暗,仍然不能轻敌。
“你们要取的人命在我手里,有能耐就过来拿!”
一柄软剑灵敏的穿回,剑锋稍稍一横就是一股子冲鼻子的血腥味。
缠斗飞旋,整个客房几乎没有一件完整的摆件儿了。
“十三个,四个重伤,七个中招,还有两个一直躲着。”
长安心中默默数了一遍,确定十三个人都没有离开方圆十米的范围,至少李言是安全的。
“要想取走人命,也得有命拿!”
长安回手从袖中抽出短匕,匕首后的空环绕在食指上旋了几圈,轻盈掷了出去,软剑紧紧跟在后面,左右横行,剑锋击鸣,最后长安腾空垫了一脚,一跃落回了原来的位置,短匕转了一圈,挂了满身的鲜血又转回来了。
“还剩九个能动弹的。”
空气中暗暗含着压抑的哀嚎声,极尽全力压抑着疼痛。
滴答!
滴答!
滴答!
长安虎口的伤口已经撕开了,鲜血顺着手里的剑混着黑衣人们的血滴下来。
剑拔弩张,空气凛然一震,又是一番过招。
长安软剑卷住一个刺客的喉咙,手中掷出短匕,正钉在一个趁乱退走的刺客额头。
虎口的伤口一路撕开,几可见骨。
寒光交错,软剑的刀刃已经卷仄了,长安退身抽回短匕,早知就不能嫌麻烦将自己的玄铁银月扔在栖霞山上,如今只有手里这一把玄铁造的短匕依然凌厉。
长安最后旋身横扫了一周,手里的软剑彻底折了,长安最后把断了的半柄剑飞出去,一声没入血肉的声音。
“也真是废物啊!”
黑暗中不只是退还是进,站位换了几圈。
“呵,在这儿等着我呢。”长安轻蔑一笑,低头瞥了一眼手里的短匕,真真是吃亏。
原来根本不是十四人的压鬼阵,而是三个人的困龙局啊。
困龙的克星是长武器,而现在长安手里只有一把吃亏的短豆丁。
既然吃亏了,那就跑呗!
长安足尖勾起一具尸体,朝后面踹过去,脚底抹油身子一轻翻上了屋顶。
佛寺即使是到了深夜也会有一处灯火通明的地方,长明灯悠悠的灯光映着佛祖慈悲的面庞,笼罩在李言身上,他单衣外只披了一件披风,瑟瑟站在外面张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