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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科举辅导师!(138)+番外

宋问径直来到王义廷的桌边,多加了一张椅子,将人挤到旁边去。

低头一看,满意点头。这边一桌吃食还是齐全的。

宋问抖开衣摆坐正,对她的朋友微笑。

王义廷:“……”

唐清远自然不好推辞,在唐毅前面坐下。

御史公李伯昭道:“太子殿下来的巧,正要比策论,还未出题。不如就由殿下来出题吧。”

第99章 文过饰非

宋问以为他出题, 不外乎是农事或政事。毕竟先前米价一案如此轰动, 张炳成贪污严惩也颇得关注。

唐清远环顾一圈, 笑道:“今日这么多学生,又有这么先生,不如就以‘师’为题吧。为人师者, 当以何表率,以何为先,当如何育人。”

这要参加的都是学子, 对他们来说, 倒不好答了。

宋问起身道:“既然考‘师’, 不如请诸院的先生, 来参加本次策论,如何?”

众人交头接耳,商讨过后,也觉得可以。

这题出的生僻, 那宋问嚣张油滑,学生怕是招架不住。

此人年轻气盛, 骄傲自满,倒可以借此机会, 教她好好做人,免得他们被她小觑。

加上今日有太子在场,还有诸多高官,倒是个露脸的好机会。

礼官宣布开试,有六七位先生起身。其余书院选择按兵不动, 弃权退出。

国子监博士不在意这露不露脸,只是宋问让他们太下不来台,这次需得压压她的风头。实在也是她敢提议策论由先生参加,这份狂妄叫他生气了。

宋问跟着起身,王义廷沉沉呼出口气,希望她能收敛一些。

宋问淡然一笑,走上台站定。

她正对面的,就是本次带学生来的,国子监博士。

另外几位先生,相继上台。几人间互相抱拳,以作礼让。

众学子正襟危坐,准备听几位先生论述。

唐毅与王义廷不免有些担忧。

这里面有几人是专门来找茬的,有一人是专门来捣乱的。这一锅凑在一起,怕不是会打起来。

锣响。策论开场。

一位白须先生先行开口道:“‘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①这为人师表的德行教化,己身修养,于学子,就有如木之根,流之源。根枯而木死,源尽而流断。反之,根固,源浚,根源处没有症结,自然无物不长。”

他转过身,对着台下众生道:“是以,教书育人,当以己身为范。先正己身,再以德行育人。只要先生的德行端正,再因材施教,还能错到哪里去呢?”

“即称为‘师’,便当得半个父字。”白须老者意有所指的看向宋问道,“倒不是什么人都能为师的。才学与天赋是一方面。为人谦卑,知耻后勇,堪做表率,才更为重要。”

宋问打开扇子,风轻云淡的笑道:“恕宋某不敢苟同。”

白须先生:“请讲。”

宋问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若先生以是非教人,以德行教化。请问先生,这何为德行?何为是非?先生敢张口直断吗?”

白须先生一愣:“这……”

宋问点头,用他自己的话回道:“为人谦卑,知耻后勇,堪做表率,才更为重要?先生,这表率与草率,可不是同一个率。”

李伯昭抚须轻笑。

云深学子挪挪屁股,难耐兴奋,伸长了脖子要往前凑。

赵恒抖抖肩膀,无奈道:“别挤了!这是让人听,你们挤上来有什么用!”

孟为道:“我要看看先生的风姿!”

林唯衍悠悠道:“就是无耻。”

冯文述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先生这叫才思敏捷,明白吗?”

那白须老者显然口才不佳,被堵了一句,便开始低头思索。另外一人开口,发表见解。

“为人师表,以何表率?其实孟先师已答此题。‘君子之所以教者五:有如时雨化之者,有成德者,有达财者,有答问者,有私淑艾者,君子之所以教也。’②”严先生负手道,“严某认为,这最重要的,当是最后一点。以善修身,教诲所及。只有自身的德行到位了,事迹流传出去,不管是不是你的学生,都来竞相效仿。才是真正的师者。孔孟先师如是矣。”

宋问道:“先生自认君子吗?”

对方反问:“莫非你自认小人?”

“不耻不若人,何若人有?比不上别人也不会觉得羞耻,那永远也比不上。”宋问低笑道,“宋某有些自知之明,这天底下,人人皆有比宋某优秀之处。或天赋,或才学,或好学之心,或坚毅之志。宋某满身缺点,无甚所长,也当得一句小人。”

宋问:“我的学子,也有比我更为深刻的见解。若他们指出我的错处,我会改正。我从不希望他们效仿我,因为天底下没有任何人该是一样的,也没有任何人该是永远对的。”

“究竟何为表率?让他们明白知错善改,让他们不要妄自菲薄,不也是先生的职责吗?”宋问敲着折扇,从容自若道:“宋某倒是认为,为人师表,表的是一种态度,而不是一种完美。”

对方眼睛一瞪,说不出话来。

宋问的确是挺小人的,但不是因为她说的这些。

谦逊?这种品格是与宋问无缘的。方才一番话,明贬暗扬,巧舌如簧。

做着取巧之事,却骂对方取巧。说着无耻之言,却讽对方不知羞耻。

众人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不知该说她是真君子还是真小人。反正他们是从未见过有人能如此无耻还如此坦荡。

这诡辩的才学,堪称绝伦。的确不好欺负。

云深学子看着他们,觉得异常亲切,仿佛在看着曾经的自己。

眼中满是怜爱,叫旁边的人看着都打了个寒颤。

这群人是怎么?疯了不成?

国子监博士眯着眼,摆摆手道:“宋先生在敷衍搅局,那这策论就不好对了。”

宋问:“先生何意?”

博士道:“宋先生只顾反驳,这总能挑出一两句话来,倒是叫老夫听听你的高见?”

“高见没有,拙见倒是有一条。”宋问说着,低下头掩嘴轻笑一声,道:“就怕我说了,几位先生,都要提棍来打我。”

“既是探讨,既是策论,便无对错,各抒己见,言之有理即可。”博士道,“先生只要所言有理,我等为何要打你?”

宋问对着几人,忽然露出一个特别和善的笑脸来。

唐毅与众云深学子禁不住倒抽一气,周身发毛。

宋问面向众人,大声道:“我觉得,让学生读圣贤书,都是放屁!”

台上台下俱是惊骇,斥指:“你——!你这是在侮辱先贤!”

几人不客气道:“毛头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读过几本圣贤书?你知道多少皮毛?凭你也敢大放厥词?”

“你做过哪些事情?你也敢说这样的话!”

宋问依旧平静道:“所谓策论,自然无关对错,自圆其说即可,我这还未说,几位何必如此激动。”

国子监博士拂袖:“宋先生这立题,未免也太霸道了一些。”

“可我说的也是实情。”宋问道,“该读的书,该背的诗,我都读过,背过。我虽然年纪没有你们大,但我读的书未必比你们少。既然我读过,难道我没有资格说吗?”

“既然如此,我便考考你。”白须先生道,“欲归家无人,欲渡河无船。”

宋问:“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

“朝行出政,幕不夜归!”

“鲍照,咏史。”

“白云谣。”

几人冷汗涔涔,想要抓她的错处。之后专门选了几首生僻的诗歌,未料宋问对答如流。

国子监博士沉吟片刻,道:“伯岳,春啼。”

“不用再问了!”宋问大步走向前,厉声斥责道:“为何你们还是不明白,背诵经文诗词,根本毫无用处!只要识字,谁不会读书?若只需要读书,还要先生做什么?难道一个人,会背四书五经,他就是贤德了吗?一个人能说忠孝廉义,他就真的能做到忠孝廉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