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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神(103)

克洛诺斯搭在金质扶手上的手刹那扣紧, 他闭上了眼睛, 艰难地接受着这再次的挫败。

侍卫不敢吭声, 等了一会儿,见陛下没有再发话的意思便无声地行了个礼, 离开了。

过去之神在片刻后进入了圣殿, 在克洛诺斯面前颔了颔首:“陛下,您找我。”

克洛诺斯看向他。

在他与叶浮还有奥斯特洛夫斯基缔造神域之初,三人按照各自的需求任命了座下第一等的高级神祇。奥斯特洛夫斯基那里是七人, 叶浮那里是八个,而他这里有九人。

过去之神是其中之一,是现在之神与未来之神的哥哥。

克洛诺斯曾与九大神祇都相处融洽,就像是三主神曾经相处融洽那般。但在未来之神疯了之后,过去之神和现在之神对他的态度似乎起了微妙的变化,克洛诺斯有时会觉得,他们好像知道什么。

这种感觉令他着恼,他是时间神域的主神,掌控着关于时间的一切奥秘。但他手下的神祇,似乎比他懂得更多一些。

是以克洛诺斯后来都很少召见过去之神和现在之神。他不能任由这种恼意升腾、继而和他们激化矛盾,主神如果与高级神祇出现不合,对整个神界都会是灭顶之灾。

好在到目前为止,他们的关系都还可以。

克洛诺斯沉沉地缓了一口气,看着过去之神说:“给我看看15000纪前的事情。”

过去之神点了点头:“如您所愿,陛下。”

即便是时间之神也不能扭曲神界的时间线,不能进行穿梭,遑论过去之神。但,他们的法力可以让他们将过去发生过的事情以幻境的形式重现,就像是看录像那样。

时间之神自己也可以完成这件事,不过过去之神对这项法力更为精通。

于是幻境布开,眼前的圣殿变成了空间女神圣殿的样子。克洛诺斯淡看着当年的事情,淡看着叶浮的愤怒。

她当年,真的是很生气啊。

他轻笑了声。

当年他与生命之神都去劝过她。只不过,他在第一日就说服了生命之神,让生命之神与他一起说服叶浮将苏斯交给法庭,由着法庭判他死刑。

可叶浮没有听他们的话,她把苏斯要了回去。

即便如此,他都确信苏斯一定还是会死的。在长达几十万纪的光阴中,他都不曾见过叶浮有过那样的愤怒,他认为那种怒火足够将苏斯吞噬,她就是再冤杀几个人泄愤都不稀奇。

苏斯最后一次被押进圣殿时,克洛诺斯真的认为他死定了。他甚至在自己圣殿中提前开了一瓶香槟,庆祝这一刻的到来。

但他竟然并没有死。

克洛诺斯冷淡地看着眼前的幻境,苏斯当时已在酷刑折磨下全然崩溃,连异神强大的康复能力都被击垮了。他甚至撑不起身,只能伏在地上挣扎,每一分挪动都在圣殿金色的地砖上蹭出一片血迹。

“陛下,不是我……”他只能用这句话作为解释。

是啊,在清晰的监控录像、完美的证据链面前,他还能说什么呢?

当时也不会有人想到是另一位主神在做什么,因为三位主神情同手足。

即便是现在——克洛诺斯想——也不会有什么人认为是他做了什么事吧。

叶浮或许有些怀疑,但出于神的理智、以及她身边其他神祇的理智、就连苏斯本人都会告诉她,那不可能。

因为他没有能力扭转神界的时间线,他们不能因为他在2000年纪野心膨胀,就认为15000纪前的事情也是他做的。

有趣的理智。

专属于神的有趣理智。

“陛下,不是我。”苏斯反反复复地重复这句话,声音虚弱而痛苦。

当叶浮的权杖刺进他的翅膀的时候,这份虚弱和痛苦里又增添了前所未有的慌乱,他惊恐地拽住了叶浮的裙摆,声音鲜见的有点哽咽:“陛下,不……”

但叶浮的权杖还是划了下去,地上被蹭出的鳞片般的血痕顿时被覆盖,成了一片浓重的血泊。

接着她又面无表情地割掉了另一边,极度痛苦的惨叫充斥整个圣殿,克洛诺斯一时甚至觉得耳膜有些不适。

原本也已在酷刑审讯中沾满血污的黑色羽翅被扔到一边,但,一切也就到此为止了。

叶浮给苏斯下了一道诅咒,让人把苏斯关进了禁地,放逐了整个异神族。

但没有杀掉苏斯。

克洛诺斯淡漠地看完了这一切。

这一段过往,他已经看了很多次了,即便他在有意识地不多召见过去之神,也仍旧看过了不下百遍。

但时至今日他依旧不明白,叶浮究竟为什么没杀苏斯呢?

他试着想过,她可能是觉得死不足以平息她的怒火,她要他生不如死。但怎么说呢?在克洛诺斯看来,这个想法实在是过于、过于人类化了!

他们是高高在上的神。而且,他们拥有无尽的生命。

对他们来说,死才是一切的终结,活着便有逆转局面的可能——诚然叶浮现在正享受着这种逆转,但在当时,她就不怕苏斯逃走或者做些别的什么事么?

“陛下。”过去之神突然开了口,平平淡淡的,没有什么起伏,“我想,或许是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定数。”

克洛诺斯目光一凌,森寒而警惕地睇向他:“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过去之神垂下眼眸,“我只是觉得,您沉溺于过往没有意义。或许您该召见我的弟弟,让他帮助您继续往前走。”

“你的弟弟疯了!”克洛诺斯厉声道。

过去之神没有说话,静了片刻才点了点头,似乎是在默许这句话。

空间神域。

神宫,主神的寝殿。

苏斯走进房间找叶浮的时候,她正坐在宽大的窗台上,端详着一柄小剑怔神。

这是她的权杖变成的。在她投胎为人之前,权杖她通常会好好地拿在手里,彰显主神的威严。但在重返神界后,她变得追求便捷了,总爱把权杖变得小小的,方便携带。

变成柄小剑算不错的了,苏斯心里戏谑地想。

前两天她把权杖变成过睫毛夹,八大神祇需要她动用一点权杖法力弥补某个空间的漏洞的时候,她讪讪地掏出睫毛夹,大家的神色一时间都很复杂。

他噙着笑走上前,离得还有两步的时候,叶浮的一滴眼泪落下来,溅在了小剑的尖上。

苏斯一愣:“怎么了?”

她慌忙地擦了下眼泪,他也坐到了窗台上去,和她面对面。

她银牙轻咬着嘴唇沉默了会儿,把权杖变成的小剑递给了他。

剑刃上有一抹淡淡的红,他刚接到手里时有,但很快又没了,像是被某种法力激发出来的痕迹。

“我早该注意到的。”叶浮望着窗外的夕阳,眼泪还是在往下流。

这是公正石给她的提示,公正石是三主神判断力的最后一道评判标准。当主神亲自对犯了罪的神祇做出判决,如果是冤案,公正石变会留下一点痕迹。

所以苏斯的血一直留到了现在。

“别想了。”苏斯笑了笑,“痕迹太淡了,不是你的错。”

他说着把剑递还给了她:“你还是沉溺在过去的事里,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叶浮伏在膝盖上,摇摇头:“我在努力了,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走出来。那是个噩梦……”她的声音里有面显的哽咽,“我总能看到那些血,你的血……”

“我可不想当你的噩梦。”苏斯哑笑着把她抱进怀里,“你多想想关于我的好事行不行?哪怕是黑历史呢?我拿黄油吓唬过精灵,你不如想想这个。”

叶浮依旧在摇头:“可以后我们有了孩子呢?”她嗓音嘶哑,“我要怎么跟他说他父亲的翅膀为什么没有了?如果他听到众神议论以前的事……我该说点什么?”

“……孩子?”苏斯心情复杂地拧着眉毛,“你为什么会担心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