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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颗星星照亮你(125)

作者: 山南南 阅读记录

想到这人佯怒时的幼稚样子,方辰笑了笑,给正在德国出差的他拨了个电话过去。

看到来电人姓名,童朗对着身边的合作伙伴举了举杯,避到了宴会厅外的露台。

“肉肉……”

他想装作生气,却被听筒那边的女人的一声呼唤直接打败。清了清嗓子,他的语调中不自觉就带上了几分笑意:

“今天在忙什么?下午打电话你也不接,这会儿倒是舍得想起我了。”

这天是农历十六,月亮正圆。方辰抬头看了眼夜空,笑道:

“月亮忙着阴晴圆缺,我忙着悲欢离合呢。”

虽然知道她口中的悲欢离合多半是指的创作,但童朗还是放缓了语速,轻声道:

“方辰,我们俩这辈子有且只有一次离别。但它还远着呢。”

“嗯,远着呢。”

沉默地看着那轮共此时的明月,两个人安静地听着对方的呼吸声——这一世,有且只有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

第76章 拥有

从尼斯回来忙过一阵后,方辰发现童朗待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有几次等她从学校回来时这人已经做好了满满一桌饭菜,甚至连刷碗都包揽了,殷勤体贴像个田螺先生;而碰到休息日时他也极少像之前那样到处出差,而是利用周末或者短假带着方辰将欧洲玩了个遍。

比如在四月初,两人在前前后后凑出了四天空闲后便直接飞去了温暖的托斯卡纳。

锡耶纳、佛罗伦萨、阿雷佐……方辰和童朗在一座座去过或没去过的城镇里留下足迹。他们在各色景点前拍合影,吃提拉米苏和Ricciarelli,然后手牵着手沐浴在意大利南部的艳阳之下。

方辰最喜欢乘坐绿皮火车晃悠悠地在丘陵和山洞之间穿梭。窗外,云朵在连绵起伏的山丘上投下大片阴影,而那一颗颗笔直的柏树像绿色的烛火,倔强而静穆;远处那绵密的葡萄架连成片、排成线,闭眼仿佛能闻到浓郁而悠长的酒香……

初夏时节的五月,童朗带着方辰去了趟慕尼黑看球。

已提前夺冠的德甲豪门拜仁慕尼黑在主场踢得轻松而平稳,下半场没过多久就用大比分将胜局锁定。借着安联球场里热烈的气氛,方辰捏着嗓子逗弄起身边那个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男人:

“童朗同学,那个帅哥裁判手里拿的红色东西是什么呀?”

童朗斜睨了她一眼,勾唇配合道:

“红牌。”

“那黄色的呢?”

“黄牌。”

“那白色的呢?”

男人顿了顿,道:“是白痴。”

方辰一听就急了:“诶你这人,王思纤这么问话你怎么没说她是白痴?”

“我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没说而已。毕竟不熟。”

“那你这是专欺负熟人?”

童朗伸手把方辰往怀里一带,低下头噙着她的嘴唇狠狠吮了一口,再才低声道:“不,是专欺负你。”

想起那年夏天的几桩趣事,两人又嘻嘻哈哈笑了一阵。笑闹完方辰拿起手机就和童朗自拍了一张,然后直接微信发给了王思纤,还带了句话:

“姐们儿,你欠我俩那顿饭可以张罗起来了。”

远在北京的王思纤收到消息,扶着已经显怀的肚子柔柔一笑:这顿饭……她可是早就准备好了呢。

等童朗再次将方辰带到位于南法戈尔德的那个葡萄酒庄时,已经是仲夏时的事了。

两人于深夜到达,在简单洗漱后便相拥睡去。

一向浅眠的方辰被清晨的微光晃了眼睛,不到七点就清醒了过来。她蹑手蹑脚地爬下床,走到了三楼那间她曾小住过几万的卧室,和上次一样趴在窗户上静静眺望。

薄雾浓罩下的葡萄园,反射着光芒的小泳池,林子里露出一角的小吊床……时隔半年,一切似乎都未改变,就连后面那人不知何时搂到她腰上的手也是。

方辰稍微侧过头,两人的脸颊就贴在了一起:“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将头搁在女人的肩窝,童朗的嗓音染了点初醒时的才有的慵懒意味:“在看泳池么?我让人提前清理了,也放好了水,待会儿去游两圈?”

“哦。那吊床呢?”

“也修好了。葡萄园那边想去看看么?上次来好像没带你去酒窖……”

“那我们现在就……”方辰兴冲冲地回过头,嘴唇在不经意间轻轻擦了擦男人的脸颊。童朗紧了紧手臂,哑声道:

“先别动,让我抱会儿。”

方辰在心底一笑:这人是想把半年前在这儿没做完的那件事给做完吗?

可惜这次她猜错了。

童朗只是默默地抱着她,不带一丝一毫的其他情绪,只是抱着,紧紧的。

暑气还未来得及聚集,戈尔德的清晨可以说是十分凉爽。晨光将眼前的景色罩了层浅金色的薄雾,而微风则裹着草木与葡萄酒的混合香气一下下地扑到鼻端……在如此美丽的景致面前,方辰却只觉得心酸。

虽然在旅行途中童朗总是最大限度地配合着方辰的心情,努力地笑,努力地享受,努力地投入,但她仍然不止一次在这人的眼中看到了脆弱和凄楚——就像现在。

他在痛苦什么?

“肉肉,你到底怎么了?”

两人之间有片刻的安静。半晌,童朗将方辰翻转过来抱在怀里,语气低哑如呜咽:“刚刚睁眼的时候,我没看到你,还以为这半年的一切都只是场梦……”

“方辰,我怕。是真的怕,无时无刻都在怕。”

越幸福,越害怕;怕时间不够用,怕美好捉不住,更怕哪天醒来,眼前就只余一片黑暗,连星星都不见。

方辰默然。所以这人最近带着她东奔西跑的,就是想趁着自己还能看见的时候,多完成一些也许已经计划了十年的事情——毕竟命运的沙漏从来都没有停止过,那一天不论远近,终将到来。

她按下心里的惆怅,紧了紧自己抱着男人的手臂,轻声安慰:“无论白天黑夜,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于是在回国的前一周,方辰在说服童朗后便陪着他去了趟位于迈阿密的眼科医院。

两人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待医生面诊时,一个金发小男孩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然后直奔他们而来。

“嗨!看星星的叔叔!我们又见面了!”

方辰眼见着小男孩手脚并用地攀上了童朗的膝盖,眼神有些迷茫:看星星的叔叔?这是个什么称呼?

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童朗搂了搂怀里的孩子,笑道:“好久不见,Oscar。”

一大一小两个病友玩闹了一阵后,Oscar这才抽出空来打量起身边这个年轻的亚裔女子,大大的眼里写满了好奇。

方辰主动伸过手去:“你好,Oscar。我是Stella,童的太太。”

“Stella?是star的意思吗?”见方辰点了点头,Oscar眨了眨眼睛转头朝童朗狡黠一笑:“她就是你的那颗星星,对不对?”

童朗含混地应了声,耳根在瞬间发红。方辰只当没看见,专心地陪着这个可爱的孩子玩了起来。

等Oscar被他母亲抱走,方辰指了指自己的左眼,轻声问身边人道:

“那孩子的这只眼睛好像不太对劲呢……”

“嗯,那是义眼。他得了视网膜母细胞瘤,去年底才做的手术,摘除了左边眼球。”

“好可怜。”

听到这话,童朗摇头道:“Oscar算是幸运的了。他的父母起码负担得起治疗费用,也能配得起这种昂贵的高分子仿真义眼。很多穷苦家庭出身的病儿只能苦挨着,放任病程发展至无可挽回的地步……”

两人话说到一半,就听阿方索医生的助手薇诺娜唤了童朗的名字,示意他过去。

童朗走后,方辰坐在长椅上,一边看着那些前来求医的人们脸上或绝望或不安或期盼的神情,一边担心着童朗的检查结果,还时不时想起Oscar那只不算灵活但足以乱真的义眼……霎时间只觉得脑子里各种情绪揉在了一处,复杂而难以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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