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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限将至(22)

张珍也忙不迭的飞了回去,想要用手捂住刘大人的嘴,一边捂,还一边疯狂摇头:【哇,你是不是想变成鬼和我作伴?有你这么汇报的吗?求求你了,快闭嘴吧,你真的不适合说话!】

戚一斐终于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死了变成鬼,都是个开心鬼,没心没肺的。

其他锦衣卫都低着头,被戚一斐这没由来的一声低笑,给吓着了。只能暗自揣测:‘……郡王爷这怕不是伤心过度,疯球了。’

完了,完了,他们罪过大了!

只有摄政王闻罪能感觉到,戚一斐是真笑,虽然他也有点困惑于戚一斐怎么还能笑的出来。但,只要能让戚一斐开心,那这事就还有回转余地。

捡回了一条命的刘大人,全然不知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背后还趴了个大懒鬼。只尽职尽责,引路带戚一斐和闻罪等人,进了诏狱后面的厅堂。那里已经临时搭建成了一个小灵堂,尽可能给了张珍死后足够的尊重,只为让戚一斐能痛快一点。

路上,刘大人为求表现,把早就准备好的现场情况说了出来:“昨夜,属下办公到很晚,正巧没走……”

【停!你竟然是这样的刘老实,都会睁眼说瞎话了!】张珍打小就是个爱接话茬的刺头。

遥想当年,张珍与戚一斐同在宫中念书,经常跟个捧哏的似的,一句一句的接大儒的话,“是嘛?”、“怎么啦?”、“谁说不是呢”。罚站打手心都没用,大儒只能上门告状,结果张珍他娘护犊子,根本不觉得自家老儿子有什么问题,只说这是一心向学的表现。气的大儒吹胡子瞪眼,等来了张吉这个当爹的去管教妻儿,谁承想,张吉比他夫人还护短。

【刘老实啊刘老实,这话明明是你属下和你复述的,你怎么能说是自己看见的呢?怪不得都说老实人骗人最可怕,要不是本公子在现场,我也要被你骗了呀。】

刘大人的谎话,就这样被张珍同学无情的戳穿了。

戚一斐:“……”连阴森的长廊,都再没有办法吓到他了。

“张公子进来后,就和寻常犯人很不一样,没哭也没闹,也不会因为隔壁的鬼哭狼吼而害怕,显得异常镇定,通身的洒脱气度,一看就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刘大人绞尽脑汁的在汇报的过程里,不忘插播对张珍的夸奖。

张珍笑的嘴都快要咧到耳朵根子后面去了。

【原来我看上去这么厉害的吗?】

【惭愧惭愧,我也就一般般的棒啦。】

【快,继续夸,不要停】

“到了夜里,张小公子忽然对狱卒说,想吃顿好的。”

诏狱不是馆子,不可能存在什么点餐的情况,犯人一天只能吃两顿,美名其曰这是依照古法处置。古代确实是一日两食,但大启早就改了饮食习惯,变成一日三餐了呀。

“狱卒知道这不合规矩,但念及张公子初来乍到不习惯,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这自然是戚家银钱的魅力,那狱卒是个讲信用的,拿钱办事,尽己所能的给张珍张罗了好酒好肉。

“现在回想起来,张公子大概当时便已存了死志,这是准备在死前吃顿好的。”

吃完之后,张珍就整理了一下衣襟,直至全身没有一处不妥帖了,这才趁着狱卒不小心睡着后,毅然决然的慷慨赴死。整个过程十分利落,完全不像他这种锦衣玉食的公子哥,能够用出来的手段。换言之,这事张珍不知道已经准备了多久,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属下便斗胆猜测,张小公子,也许、也许早就不想活了。”

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灵堂前。

张珍坐到了自己的棺材沿上,晃着双腿,点头:【是极,是极,我都研究好久了,虽真正上手只有这一次,但还是蛮成功的嘛。哼哼,本公子就是这么厉害,说不定下辈子可以投胎当个名垂青史、剑扫天下的大侠!】

张大侠还在那边自吹自擂的做白日梦呢,戚一斐已经听不下去了,直言道:“怎么会早就不想活了呢?”

刘希实以为戚一斐在问他,只能硬着头皮猜:“也许是情伤?”

张小公子前半年订了一门亲,是工部尚书家的二小姐。这二小姐前脚答应的好好的,还给张珍送了自己的刺绣当信物,后脚就投了河。若不是有皇子夺嫡这样的重头戏,张珍和二小姐的故事,怎么也能在京城甚嚣尘上一段日子。

【你不要污蔑我清白好不好?小心我晚上入梦吓死你啊!】张珍不干了,呲牙咧嘴的就飞回了刘大人身上,用根本不痛的手,敲打刘大人的脑壳。

打完了,又觉得自己过分了,毕竟刘希实并不了解他,怎么猜测都不为过。

张珍赶忙给刘大人赔礼道歉,方式很别致,抬手,摸了摸对方的大脑门:【好啦,好啦,呼噜呼噜毛,吓不着。我逗你玩呢。我哪儿那么大本事入梦啊?又不是厉鬼。别担心,不会吓到你的啊。】

戚一斐一开始还有点担心,张珍一个鬼,会不会寂寞。如今确定了,真正的话唠是,哪怕给他根柱子,他也能自己和自己聊的风生水起。

从如今的情况来看,问谁都是没用的,锦衣卫再厉害,也不可能了解张珍的脑回路,戚一斐决定还是亲自问问本人。

“各位大人都请下去吧,我想单独和他聊聊。”戚一斐道。

和谁聊?当然是张珍啊!

一口棺材就摆在厅堂的正中央,没有盖棺钉钉,只在遗体上盖了一层白布。

众人可不知道哪怕张珍死了,做鬼都还那么活泼的,在这么一个阴气重的地方,听到戚一斐这么幽幽的一句,哪怕往日里当惯了黑脸,如今也被吓的不轻。

刘大人更是直接就给戚一斐跪了,无论如何都要多嘴提醒:“虽然张公子下手利落,并没有对自己造成太大创伤,但遗体恐还是有些吓人的,还请郡王殿下不要……”

张珍还趴在刘大人肩上,气呼呼再一次捶起了对方的榆木脑袋。

生死簿上搭配的弹幕是:【你说谁吓人呢?本公子天生丽质、潘安转世,你才吓人呢,你全家都吓人!】

戚一斐很努力才没有再次笑出声,只是道:“无妨,你揭吧。”

然后……

戚一斐就明白了为什么刘希实会说,虽没有恐怖的伤口,但遗体还是有些吓人了。因为张珍死后,脸上的表情竟然是笑着的。就,特别努力,努力到了诡异的那种笑。怎么看,怎么想像是聊斋志异的开头。

但张珍本人心里却完全没点数,还在那儿叉腰,得意洋洋,叽里咕噜:【看吧,我死的可开心啦,一点都不用为我难过的。】

戚一斐突然就有点明白,这货的遗体为啥能笑的这么诡异了。

内心可以说是很复杂了。

想哭又想笑,没办法评价。就像是与张珍第一次见面时,他给戚一斐的感觉。当时戚一斐还小心翼翼的堤防着,觉得他们的长辈不对付,他俩必然也要你死我活的。结果,张珍直接冲上来,就抱着他不撒手了,一个劲儿的喊着:“这个弟弟,好生好看。”

嗯,张珍此人,深度颜控,就喜欢和好看的人交朋友。

当年的戚一斐也和现在一样,满脸茫然的站在原地,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旁的锦衣卫没辙,只能后退几步,缓缓离开,把灵堂留给了戚一斐和张珍。

闻罪没有走,因为他觉得戚一斐会害怕。

戚一斐自然不可能留下七皇子啊,只能硬着头皮说:“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闻罪确定了一下,戚一斐是真想一个人后,便没有勉强,又安慰了一下戚一斐几句,就准备转身离开了。

结果,闻罪还没有迈过门槛,张珍的鬼影就呼啦啦的,像是没了信号一般,边缘模糊的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