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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妻当家(103)

作者: 梦中说梦 阅读记录

又走出一段路,她已经觉得每一次跪下,都再没有了站起身的力气。眼睛里有时会传来一阵酸痛,也许是汗水流了进去,又或者是痛得流出了泪,她已经不十分清楚。

丫鬟们都远远地跟在队伍后面,她的身旁只有二太太她们,年纪大了的人,自然也是辛苦的,她并不能奢望有什么人会来扶她一把。

可是,真的好痛……

不知第多少次转过身子面向人群的时候,柳清竹没有习惯性地弯下膝盖,却是整个人直直地栽到了地上。

人群之中发出一声惊呼,接着便是一阵窃窃私语,不知是惋惜还是赞叹。柳清竹知道,送葬途中有人栽倒是最寻常之事,往往被当作伤心过度而传为美谈。却不知真实的情形竟是这样,更没想到她竟是队伍里面第一个倒下的。

此时,距离祖坟还有近半的路程。

二太太等人或许不是不想过来搀扶她的,只是她们自己也几乎爬不起来,只得借势伏在地上痛哭不止。

柳清竹听到无数的脚步声从她的身边走过去,有送葬的丫鬟仆从,也有看热闹的人群。她觉得自己也许会被踩死在路上。

如果最终的结局是以这种方式结束,她会甘心吗?

柳清竹的心中,忽然对那个害得她如此虚弱的人产生了一种切骨的痛恨。

正在她已经决定闭目待死的时候,却有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从队伍的前面飞快地冲了回来。

这是不合规矩的。柳清竹艰难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想从无数双白色的鞋子中,辨认出那个坏了规矩的人。

下一刻,她的身子已经落进了一个人的怀中,她却连看清那个人是谁的力气都没有。

耳边只听到一声声沉重的呼吸,以及从人群之中传来的阵阵惊叹,随即,一切归于沉寂。

第111章.病染沉疴

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萧家祖上的墓园。

柳清竹的心中有些自嘲。这几个月,她几乎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从昏迷中醒过来了。

这一次的昏睡让她捡了老大的便宜——比旁人少跪了接近一半的路程。

但这似乎也并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人虽然醒了过来,柳清竹却仍然觉得浑身无力,睁开眼睛已是勉强,起身几乎已经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看到萧潜面无表情地坐在床头不远的椅子上,顿时觉得床上铺的被褥变成了针毡,让她片刻也不想继续在这里躺下去。

觉察到她要起身,新蕊一个箭步扑过来,大声哭道:“奶奶,您就别操心那些事了,为了一场丧仪搭上您一条命值得吗?谁想管就叫谁管去好了!”

萧潜听见动静才知道她已经醒来,转脸向这边看了一眼,神色似乎有些复杂,但柳清竹没有心情去理会他。

她只是觉得新蕊哭得有些奇怪,一时却又没有办法让她止住哭,只得求救地看向这屋子里唯一的陌生人——一个看上去像是大夫的老者。

那大夫看看萧潜的脸色,迟疑了一下才道:“老朽医术有限,或许并不能作得准,但奶奶还是要善加珍重才是……”

“你刚才说了什么,害得我这丫头哭成这样?难不成是我要死了?”虽然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柳清竹还是竭力想使自己的声音显得轻松一些。

见萧潜没有阻拦的意思,那大夫才迟疑着道:“奶奶本身的底子是不错的,只是近些年疏于保养,尤其是最近几个月……听这位姑娘说,奶奶两三个月前有过一次小产?若是如此,奶奶这病根,八成便是那时候落下的了。劳心劳力是产妇的大忌,何况奶奶似乎又受了不少闲气,内外交感,渐渐地成了个不小的症候,近日尤其劳碌过甚……”

“这些我都明白,你只需要告诉我,还活不活得成就可以了。”柳清竹平静地说道。

萧潜终于不再躲避,转过脸来怔怔地看着她。新蕊抬起头来,狠狠地擦了擦眼睛,怒目瞪着萧潜,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那大夫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斟酌了一下词句才道:“本来若是从此时开始保养,或许尚可救得,只是……只是日前奶奶又受了些伤……”

“真有那么严重?”萧潜忽然在一旁冷冷地道。

那大夫责备地瞪了他一眼,怒道:“怎么不严重?你道只有开膛破肚血溅三尺才叫重伤吗?女子最忌讳的便是……便是房事不慎,伤了元阴……何况是在小产旧疾未曾痊愈的时候!多少年轻人就是因为贪一时之欢,以致终身之憾!”

萧潜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柳清竹看到他的反应,心中忽然生出一种病态的快意,竟让她忘了话题的尴尬,勾唇微笑起来:“那也不至于便要死了吧?”

那大夫用袖子擦了擦汗,低声道:“那倒确实不至于,只是……奶奶既然身子不适,就该卧床静养,偏又受了今日的劳累,今后……子嗣上会加倍艰难不说,身子只怕再难复原了。”

子嗣上岂止是加倍艰难,托她好姐妹的福,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子嗣了的。

所以这个答案对柳清竹而言似乎并不十分可怕。她只淡淡地问道:“‘再难复原’是什么意思?”

大夫似乎惊讶于她的镇定,忍不住露出了错愕的神情,半晌才道:“奶奶今后若想无病无灾,便万万不可再操心受累,更不能动怒,不能食用一切寒凉之物,不能在湿冷之处久坐久站,冬日里尤其要加倍小心,若是四肢受冷,只怕便会祸及脏腑……”

“我算是听明白了,从今之后,我大概已经变成个废人了!”柳清竹自嘲地笑了一声。

“奶奶千万别不当一回事,人虽然年轻,却也经不起这样糟蹋……”那大夫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导。

柳清竹没有耐心听完,已向新蕊吩咐道:“拿几两银子来谢过了大夫吧。”

新蕊擦了擦眼睛,答应着去了。萧潜冷声问大夫道:“有调养的法子没有?”

大夫叹道:“纵是调养,也不过是少受些苦楚罢了,若要根治,只怕是难了……听闻王老先生常在贵府上行走,大少爷不妨问问他老人家,我是……只能尽我之力了。”

这时小丫头捧上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来,柳清竹也不问是什么,甚至不曾细看一眼,便接过来一口气饮尽,连碗底的药渣都没有剩下。

小丫头看得目瞪口呆,那大夫接过新蕊奉上的诊金,迟疑了一下,见无人挽留追问,只得叹着气走了出去。

萧潜站起身来,冷声吩咐道:“你们都出去!”

送药的小丫头答应着出门去了,新蕊却半跪在柳清竹的床前,对他的吩咐充耳不闻。

“出去!”萧潜的声音已经有些怒意。

新蕊抬起头来,毫不示弱地瞪着他,冷笑道:“我不出去又怎样?你至多不过叫人把我拖出去杖毙罢了,难道我是怕死的吗?奶奶本来是多好的一个人,被你害得七病八伤的,谁还敢指望你有多仁慈善良不成?奴婢我知道你大少爷了不起,可我偏不怕你,你待怎样?”

萧潜的脸上阴云密布,好像下一刻就有雷霆之怒。

柳清竹心中暗惊,忙悄悄推推新蕊的手,示意她不可硬碰。

新蕊却梗着脖子道:“我不出去!谁知道他还有什么狠毒的手段要对付您!我就在这儿看着,他若敢乱来,我就跟他拼命!”

柳清竹对这个倔丫头实在无奈,只得艰难地抬起头来,向萧潜露出乞求的神情。

她不求他对她仁慈,却不能不管丫头的生死。

萧潜忽然叹了一口气,在不远处站定,没有再继续上前:“你安心在这里歇着就是,丧礼那边有两位婶娘和素心照应,你不必担心。等事情结束,就会有人来接你乘马车回府。”

他并没有等柳清竹的反应,话一说完便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新蕊跟着奔到门口,怒声道:“谁要你假好心,奶奶才不稀罕呢!你还是赶紧去宠着你那个惹是生非的心尖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