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时空倒错的错感翻涌而来,卫莹只在男人就要抽身退开前握住他的袖拜,少女眼中似乎还浸润着尚未睡醒的迷蒙。
“陛下,这里是何处?”
男人唇角微勾着,却是为着卫莹抚下她耳边微乱的一缕秀发。
“你的庄子?”
少女眼中的潋滟略微清醒了过来,那疑惑却是重了几分。
“那陛下为何在此处?”
男人定定地望着她,在那几乎无声的目光中,卫莹却几乎无声自通地了悟那眼中的含义。
“你在此处。”
“所以你不进宫找我,我便只能来出宫找你了。”
“可是我昨日方才出宫。”
卫莹眼中透露着难以置信的意味,却没料到得到的是男人再轻如点水的一吻。
“对朕而言,已是三秋未见。”
……
行至一处狭窄官道,无数府中出来的官轿已经在此刻将狭窄官路堵满。
“陛下,”车帘外有太监低声说道,“孙侍郎,马尚书的轿子都在前面堵着,宋御使的官牌只怕不能先行……”
付峻略微沉吟一瞬,面容冰冷如常地说道。
“挂出张边的牌子,弹劾朕为他挡着。”
“喳。”
而这般一路超轿,紧跟的太监听着身后诸多轿子中传来不善的嗤呵,乃至怒斥权阉当道的痛骂之声,不禁为张公公捏了一把汗。
而此时御膳房中分秒必争地等着早膳出炉的张太监,鼻头一痒,连忙以着毕生都未有过的速度跑出御膳房,然后连打了十多个喷嚏,心中却是不善地想道。
到底是谁在骂咱家?误了咱家的差事,别怪咱家日后给他小鞋穿!
这个阴狠的他要记下的这笔账的想法,一直持续到张边从小太监那里听到“自己”超轿的人,那真是浩浩荡荡直超所有史上的权阉能得罪的最多人,而在知道自己要记得是上至张宰相,下至王翰林,是占据大半壁朝堂的大臣之后,沉默了整整一天,张边方才终于找到道理安慰自己道。
——不为陛下背锅的太监,那是陛下的心腹太监吗?
当然无人知道,从那以后,他心中更热切地想要抱紧卫娘娘大腿的想法。
无他,因为陛下坑人,实在是在往死里坑啊。
☆、亲吻
不过短短一日, 在看见男人风尘仆仆从马车上下来时, 卫莹心神恍惚着, 竟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他们仿佛是已经相处再久的民间寻常夫妻的想法。
而这般和他朝夕相处,那人日初出门, 日晚带着一车奏折而归的日子似乎万分平常, 而当看见宫中的御膳房之人大半都跑来了她这处庄子之中, 乃至于连宫中一些她都有些眼熟的精练侍卫驻守在了她这处庄子上之时,卫莹心中的愧疚之感便越发浓烈, 望着男人沉黑平静的眼, 卫莹心中不可抑制地升起了这样的念头。
——若是他再将那句话说出口, 这一次, 她一定会答应他。
然而卫莹到了甚至逐渐习惯和男人这般与平常百姓夫妻无异的日子时,付峻仍没有再提那句话。
……
时间一日日地过去, 从春日逐渐到了冬天,
书房之中的布置几乎和勤政殿中的一切再无差别,而除了付峻和张公公没有再穿宫中的衣服, 仅是着着平常人家的衣袍之外,她这一处庄子,似乎越来越向着皇宫靠拢。
而在逐渐的,便连姑母也时常派人来, 甚至有时亲自前来之后, 卫莹甚至有种皇宫和她的庄子,已经似乎融为一体的感觉。
付峻每日督促着她的衣食,寒则加衣, 暖则加食,夜间便和她同床而睡,却没有擅动她分毫之举。这般寻常日子过久了,仿佛便连她也以为着他们便会这样一生一世下去了一般。
直到边关再度有贼军作祟,看见男人眼底越发浓重的青黑,卫莹方才明白,这般平静的日子,终究有停止的那一天。
而当付峻那一天没有如同往常一般日落才返,正午便平静来到这庄子中时,卫莹冥冥间便有了预感要实现的感觉。
然而她没有开口逼问,就如同平常一样,为男人盛上一碗寻常的百叶鸭丝汤,付峻平静地陪她用完这一顿饭后,却是难得地没有带着她在庄子里走着,而是开口问道。
“可想去京城中看看?今日刚下了初雪。”
笑着望着那人,卫莹点头,几乎毫不犹豫地答道。
“好。”
没有问他要带她去哪,付峻既然承诺了她会尊重她的想法,卫莹便明白他定然不会做出违反她心意的事情。
听着能出行的消息,眉烟比她还要高兴,在兴高采烈地终于选中了一件付峻捕猎时带回的白熊氅,在为自家小姐挽上发髻,插上点银簪之后,望着少女那如初雪般几乎照亮了屋中的华美白柔面容,眉烟忍不住真心赞叹道。
“小姐真美。”
少女朱唇微微展露着动人至极的柔和笑意,然而眉烟还是察觉到了那笑意中的勉强。
“小姐今日不开心吗?”
卫莹微微垂眸,却是不知是否该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吐露出来。
然而眉烟望着门前,神色一惊后陡然拘谨着行礼道。
“参见陛下。”
卫莹只觉喉头一紧,她掩饰般地十指扣紧了熊氅,却是再缓缓松开了手。
“我来就好了,你下去吧。”
男人平静地说道。
卫莹点点头,眉烟觑着卫莹的面色,便目不斜视地从房间走出,然后轻轻带上了门。
“陛下怎么来了?”
再度转身时,她面上已经恢复了如进来时一般的笑意。
男人却是门关上的那一刻,一手抱住她,一手微微抬起她的颌,气息绵长而温和地和她交换了一个吻。
“突然觉得没见到莹莹太久了。”
卫莹抬头,撞入男人黑深的眸中,感受着男人胸膛包裹而来的气息和炙热温度,这一些比连熊氅更能给予她安心之感。
放纵着自己依靠在男人的怀中,卫莹伸手回抱上他。
“可陛下将我的眉烟赶走了,我却是连眉都没描上……”
卫莹话语柔软而平和着,眸中却忍不住已经泛上泪来,然而泪意很快便被卫莹强忍而下,至少在今天,她不想再去想分离和悲伤的想法,她只想便这般寻常地再陪男人一日。
男人身上似乎积蓄着可怕至极的力量,她便仅仅是这般抱着,都能察觉到付峻紧绷流畅的身体之中坚实和仿佛能烫伤她的热度。
付峻仔细地望着她的脸,面容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川一般冷硬,他平静说道。
“不必描了,这般便足够将朕的心给勾走了。”
他面容冷峻,便如同在说起家国大事一般认真说出这句话时,便带了让卫莹在忍不住笑意之时,胸腔中热流奔涌着,几乎有着全身烧灼发烫的感觉。
微微踮起脚,卫莹也蜻蜓点水般将唇触到男人的唇上。
“那便不描了,我只要陛下的一颗心就够了。”
搂紧着怀中的少女,没有让她能够逃脱出来,这一次的吻更加深情而绵延,卫莹脑中忘记了一切悲伤和流泪的念头,她抓紧男人的衣裳,脑中一个不甚明晰的念头闪过。
——这样便足够了,上天如此恩赐,眼前之人还健康活着,对她而言便已经足够了。
卫莹哪怕习惯了被男人绵长亲吻,到最后羞红着面颊,吐息不匀地软倒在男人怀中时,卫莹脑中一片空白着,几乎是恢复到了第一次被男人这般绵长亲吻时的感觉。
“怎么还教不会?”
男人冷峻的面容上露出了些许笑意,却是缓缓地专注着为她束着白熊皮鏊的带子。
“那陛下,便教我一世好了。”
望着男人沉静宛如深潭般专注地为他束着鏊带的面容,卫莹笑着说道。
付峻束完之后,却是熟练至极地牵起她的手,自然地应着。
“好。”
……
说是出游,也没有想象那般的大张旗鼓,身后跟着十数个没有着重甲,只是着轻甲,外面一层棉衣骑着马的侍卫,付峻将卫莹搂在怀中,他们两个同乘一头温顺的白马,速度不快,却是缓缓地沿着道路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