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戏中那些王宫贵府的金枝玉叶,不是受到一点委屈就会寻短见吗?
想道少女面上深刻的五指红痕,瞿铤然此时又慌又急,不由压低着声音地向车中问道。
“夫人,夫人?”
听到少女平常的答应之声,瞿铤然心中陡然放下了一颗巨石,他急中生智,连忙回道。
“我就是想说,夫人得记得涂药。”
听着车厢中少女轻柔的答应之声,瞿铤然全身宛如被一股说不清的力道烘着一般,他风吹雨打的粗糙面上显出几分不可察的红意,连忙默念着大将军在营中定下的诸多军法,方才将自己的神智逐渐拉回来。
接下来,他目不斜视地继续自己的赶车大业之中。
山路并不好走,马车大概又走了一个时辰,最终在天色略微有些显出阴沉之时,一行人终于赶到了静柯寺前。
瞿铤然轻车熟路地拴住了马,然后朝着一个扫地的僧人吩咐道。
“你们方丈在哪?”
“方丈如今在房中静修。”
望着这位面上透着杀气的男子,僧人有些拘谨地说道。
“叫他过来见我们。”
面前终于不是让自己看一眼就心慌的将军夫人了,瞿铤然毫无顾忌地释放着自己的莽气地指使道。
僧人面上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就在瞿铤然目一横,就要露出几分煞气威胁他之时,一道少女的柔和声音便从车帘掀开后,陡然响起。
“瞿侍卫,不必为难他,方丈既然在静修,那便由我们去拜见方丈吧。”
僧人面上的为难之色不减,却是还要摇头拒绝,却是在看到车厢中女子露出的清丽面容时,陡然愣住,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瞿铤然看着僧人这幅样子,第一反应便是庆幸幸好不只是自己如此,连和尚都会看夫人看得愣眼,他一路上的那些举动根本连冒犯都不是嘛,将军在天有灵,一定不会怪他的。
然而看着这和尚直直看着,眼珠子许久都不挪动的样子,一股怒火不由从瞿铤然心中冒起,他握紧了拳头,下一刻就要让那和尚清醒清醒。
“瞿大人。”
少女柔和却带着提醒的冷淡声音响起,却让瞿铤然从头上泼了一盆水一般,陡然冷静下来。
他自然不敢将怒火宣泄在背后的将军夫人身上的,便只能面目狰狞着,对他和尚仿佛从牙关中挤出的一字一句地说道。
“到底带我不带我们去?”
僧人被瞿铤然面上的狰狞吓得陡然收回视线,只能慌忙地低下头,不住说道。
“带,带。”
瞿铤然转头,连忙抬头望向卫莹,目光中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希冀之意。
然而念及到如今还在睡着的眉烟,卫莹眉宇一蹙,却是不放心此时留她一人在车中,便只能含着歉意地对着瞿铤然说道。
“麻烦瞿侍卫跑一趟了,只是,我这侍女还受着伤,只怕我不能不与你一同前去了。”
瞿铤然心中浮现不知觉的失落之意,却是在想道留她们两个女子在这里,也没人能护得住她们时,少女仿佛看破了他的心思地安慰道。
“瞿侍卫便放心去吧,我听闻这静柯寺是多年古寺,达官贵人经常来此礼佛,想来应该不会有有什么危险的。”
少女眸中如同涟着一湖春水,温丽而含蓄,却是像极了那戏本里纵使用着悠长唱调唱出的画卷上伫立的美人。
只看了她一眼,瞿铤然就完全忘了他还能说些什么,感觉自己就只能像个木头桩子一样傻傻地挠着头,然后搜刮着肚子,方才得出干巴巴的一句。
“我快去快回,夫人一定要在这里,若是有危险,一定要大声叫出来。”
瞿铤然也想不出什么话了,只能干巴巴地说上一句。
“夫人,那我就走了。”
瞿铤然一步三回头着,却是没能等到车厢中少女的回心转意,只看到她一掀帘,腰带上的锦囊荡起微弱的弧度,如同落日旁的偶然荡起的垂柳一般,最后消失于车帘遮掩之下。
瞿铤然咂巴着嘴,如同拎起鸡崽一般地拎起那同样和他看楞眼的和尚。
“方丈在哪,快指给我看,等着你走我天黑都到不了方丈那里。”
当然,为了防止车厢中的妇人听见,瞿铤然这句话是小声地说着,因此话中本来的威胁之意更是减到了一两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和尚既也认同了他的说法,僧人在心中一边默念着佛经的语句,一边不受控制地默认着自己被拎着,然而脑海中仍然抑制不住地出现少女的丽影。
僧人,就是万涂开始默默想道:果然,他还是尘心未了,还是不要玷污这佛门圣地了,还是等哪一日就自请还俗吧。
☆、来人
卫莹静静呆在车厢之中,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她希望能在这里顺利等到瞿铤然回来。
然而或许是越期望的事情,最后落空的可能便越大。
在捱过开始的一阵悄无声息的精密之后,卫莹听到了远方仿佛有马车急切赶来的声响,这逐渐靠近的声响不由让卫莹感到有些害怕。
然而她摇着头,还是不住地安慰着自己,马车上未必就是卫国公府的人找她的来人。
马蹄踏地之声飞快靠近,而仿佛就在她的不远处,这赶马之声便逐渐停了下来。
如果说卫莹刚开始还抱有几分侥幸的想法的话,如今她几乎可以认定了那马车上便是寻她而来的府上仆人。
心灰意冷之意漫上她心头,却被卫莹缓缓掩下。
她还能期望些什么呢?反正被府中之人找到也是迟早的事情。
而趁着娘亲不备,瞿铤然才有将她和眉烟带出重围的可能,如今府中来人已经找到了她们,想必也是做了完全的准备,现在她只希望瞿铤然能够慢些回来,或者在看到她已被众人围住之时,便马上离开此处,不要被府上的来人抓获。
“是卫国公府的卫姑娘吗?”
一道沉稳的男子之声从车帘处传来,隐隐还有甲装碰撞的金铁之声,卫莹本来已经确定的心中又有了一丝犹疑。
她轻轻掀开车帘,与不远处一位驾着马的身着铠甲的男子对上。
男子面相普通,语气沉稳得却像是多年从军之人,再配上他那一身哪怕上战场都显得准备齐全的甲装,更显得万分隆重。
男子没有直视她的目光,他略微低下头说道:“主子已经寻您很久了,请您暂且在此处等着,容我去通禀一声。”
只见他偏头,一声尖利的哨响发出,一只在天上盘旋已久的雄鹰便立刻飞冲下来,然后平稳地站到了他的臂上。
男子将一道细长纸条掀开,略微看了一眼后,便将纸条塞入那雄鹰爪子上的竹筒之中,确定纸条封好之后,男子手臂略微一抖,便让雄鹰扬开翅膀,重新飞入天穹之上,最后踪迹消失不见。
“由属下带夫人去禅房吧,已经有一间禅房是打理好,常年空置着留给夫人的了。”
男子毫无波澜地说道,他一翻身便下了车,马车中又有一位着装相同,身着重甲的军士接了他原本的位置,而又有几位身着重甲的士卒下了车,沉默地守在她这辆马车旁。
看着那军士在车旁安静地守着,等着她下车的模样,卫莹有些讶异地开口问道。
“你也是付将军门下的旧部吗?”
卫莹心中的害怕淡去了几分,下一刻便要起身,却听见那冰冷无情的一如往常的身着重甲模样的男子开口道。
“属下奉的是三皇子的号令。”
少女面上显露出的笑意陡然消散,她难以置信地开口,话语中带着微弱的颤音。
“我……并不认识什么三皇子,许是你们找错人了吧。”
军士冷面无情地摇摇头,打散了卫莹最后一丝奢想。
“属下确实是三皇子派来找夫人的,三皇子说了,他是付将军旧识,请夫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