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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你的我的时光(75)+番外

作者: 爱非它命 阅读记录

吴忧倏然睁大眼睛,片刻后垂下头轻声笑了。

“是是是,我傻……”

眼睛涩得发疼,她拿手背揉了好一阵,再抬起头,发现母亲又望向喷泉一动不动了。

阳光下,美人蕉颜色艳丽,黄的像火,红的像血。

“有人送了我一条连衣裙。”吴忧忽然开口,没有任何起承转合,就这样平静地开始了叙述。

“那是一条纯白色的长裙,很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一条裙子。”吴忧轻轻摇头:“可我一直没穿……你知道吗,我好久都没穿过裙子了,应该说,讨厌穿裙子……知道为什么吗?”她笑了一下,叹了口气:“说起来,还要怪你……”

十六岁那年生日,吴忧收到了父亲送的生日礼物,那是一条漂亮的连衣裙,粉蓝的雪纺纱,裙摆是一圈纯白的蕾丝花边。

她太喜欢那条裙子了,穿着它在镜子前摆了各种姿势,天天期盼着夏天快来。

可没多久,尤莱不知从哪儿得知,这条裙子是公司的一个女同事陪着吴尚国去商场挑选的。她气疯了,在家里跟丈夫大吵一架,还当着吴忧的面把那条裤裙子剪得稀巴烂。

吴尚国摔门而去,尤莱把自己关进卧室,而吴忧一个人站在客厅里,对着地板上那一摊粉蓝色的破破烂烂无声掉泪。

“你知道吗,我当时真恨你啊,恨得都想拿起那把剪刀跟你同归于尽了。”吴忧笑着拉起母亲的手,轻轻捏了一下:“你说你这个妈当得,真让人心寒呐……”

掌心里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吴忧感受到指腹温柔地摩挲,她看到母亲弯了弯嘴角,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吴忧蓦然一怔,眼睛又是一阵酸涩,她赶紧仰起头,摁着眼角狠吸了两下鼻子。

“说什么呢。”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谁要你道歉啊,真是……”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这句话反过来也同样是真理。

“你喜欢吗?”母亲忽然问。

吴忧愣住:“什么?”

“那条白色长裙。”

“……挺喜欢的。”

“那就穿吧。”

“……”

吴忧移开眼,半晌,笑了笑:“要你管。”

多年来的心结,就这么几句浅薄的对话,忽然就开了。

或许还真是老话说的,解铃还须系铃人。

“不说裙子了。”吴忧拍拍母亲的手,笑着说:“你还记得我高一那个班主任吗,历史老师。”

母亲笑了一下。

吴忧说:“她有一次摔断了腿在家修养了一阵子,班上的同学就约着去她家探望。她家跟我们家一个小区,还记得吗?”

班主任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离异,带着一个刚升初二的儿子。

那天,吴忧跟着班上同学一起去了班主任家,两居室的房子,班主任躺在卧室休养,十来个同学把卧室挤得逼仄而狭小。

吴忧站在最外围,不经意地四处张望,看到了班主任的儿子。

十三四岁的男孩,个子不高,身型瘦削单薄,他站在厨房发呆,吴忧好奇走了过去。

“你在干嘛?”

男孩转过头,眉眼清秀俊美,透着少年的柔弱。

吴忧第一眼印象最深的,便是这个孩子出奇的白,是那种粉粉的白,衬得嘴唇愈发红润。

她注意到他手上握着一把干面,再看一眼厨房,灶台上烧着水,水槽里有几根洗干净的青菜。

“你还没吃饭吗?”

男孩点点头。

吴忧静了一会儿,打开旁边的冰箱,有剩饭、新鲜的胡萝卜和小葱,还有鸡蛋。

“我做蛋炒饭给你吃好不好?”

男孩抿着唇,轻声说:“你会么?”

他的声音还未到变声期,有着中性的清亮和柔和。

吴忧昂了昂下巴:“当然了,别小瞧我。”

她动作不快,但很熟练,蛋炒饭很快做好了,热腾腾的香味飘散开,吸引了好几个同学过来,纷纷调侃她是个贤妻良母。

男孩端着蛋炒饭没说话,咬着唇微微笑。

一群同学很快离开了,吴忧蹲在地上穿鞋,抬起头,看到男孩站在旁边看着她。

“怎么了?”吴忧问。

男孩摇头,说:“谢谢啊。”

“没事。”

……

吴忧伸手摸了支烟叼在嘴里,打火机摁了两下却没点,想了想,手放了下来,香烟夹在指间。

母亲一直看着她,吴忧懒懒地笑了笑。

“第二天早上,我在小区门口又见到了那个孩子,我们理所当然结伴去了学校。”香烟在指间无意识地转,吴忧一边回忆一边喃喃道:“从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一起上学,他话不多,安安静静跟在我身边,有时还会轻轻拉住我的手,像只乖顺又黏人的小狗。”

这样的时光持续了近半年,忽然有一天,男孩不再等她了。吴忧连续一周早上都没见到他,她一开始觉得奇怪,直到有一次,她提前半小时出门,看到了男孩走出小区大门,还有那个显然一直等着他的女孩的身影……

吴忧靠着廊柱望向天空,像是自言自语:“我去他们班找他,把他拉到楼梯间问他怎么回事,结果……”她忽然笑了一下,继续道:“他居然哭了,那眼泪像不要钱似的一直掉,我当时就觉着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那种感觉贼他妈操蛋。”

男孩一直哭着跟她道歉,吴忧被他哭得心烦意乱,又没由来的心疼。

“姐姐,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很坏很糟糕,我不想这样的……”

男孩的啜泣声在楼梯间里回响着,听起来格外凄楚。而她站在旁边,竟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她还能说什么,再多说一句就像是在欺负人了。

……

香烟在手中揉成一团,吴忧笑着叹气:“果然没定性的孩子,感情都是三分钟热度吧,虽然我们还没到那一步,但当时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落。”

那段往事其实早已在她记忆里模糊了,可不知为何,最近愈发频繁地记起,一些细节和片段随着一次次回忆也越来越清晰。

像是某种警示,吴忧抿紧了唇。

“三分钟的感情也是感情。”母亲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很柔:“你不能否认它的真挚和纯粹。”

吴忧愣住,好半天才喃喃道:“你不会是装疯吧……”

她忽然想到来时护士说的话。

“嘿,爸来看过你,你知道吗?”

母亲看着她,又像是没看着她,因为那两道视线看起来并未完全聚焦。

“你会感觉不到爱人的目光吗?”母亲问。

吴忧再次目瞪口呆,她眯起眼睛紧盯着母亲,打火机在指间无意识地转。

“当初给你做精神鉴定的医生是假的吧?”

母亲笑了笑,吴忧也跟着笑了笑,她摸了摸母亲的脸,戏谑了一句:“真会说话,像个世外高人。”

母亲问:“你喜欢他吗?”

吴忧挑眉:“谁?”

“送你裙子的那位。”

吴忧愣了一下,哼笑道:“我看你可以申请出院了。”

母亲又笑,吴忧越发觉得那笑容高深莫测,她感叹着国外进口药确实厉害,把一个精神病变成了一个哲人。

肖护士走了过来,提醒该吃药了,吴忧跟着她一起将母亲送回了病房。

吴忧看着母亲温顺地服药,然后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照着肖护士给的号码打过去,响了一声就挂断了。

“这是我的手机号,她有什么事麻烦你及时通知我。”

肖护士笑着说好。

吴忧道了声谢,离开了医院。

路过岗亭的时候,年轻的保安又探出头打招呼:“探病结束了?”

吴忧抬了抬下巴:“是啊。”

“还顺利吧?”

“还行。”她想了想,又说:“挺顺利的。”

保安笑着说:“那就好。”

“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