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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小闺秀(卷一+卷二+卷三)(7)

作者: 南罗 阅读记录

许是林老相公的名声太大,那些妇人和孩子每日都远远地站在朱雀巷子口觑一眼林家,顺带瞟一眼传说住着一个疯癫娘子的杜家,都唏嘘不已,那可是钱员外心心念念要纳进府的人呢。

入夏後,天气开始热起来,镇上开始卖新鲜的山楂、枇杷、杨梅、桃子,其中桃子有许多种类,萧山水蜜桃、唐家桃、邵黄桃、扁桃、矮桃等,柑橘、柳丁也有许多,杜恒言给娘亲剥了几个枇杷放在碗里。

杜秋容笑着摇头,杜恒言道:「娘吃,言儿有!」

杜秋容才放下绣活儿吃了一个。

杜恒言有时候觉得,娘亲除了不认识她们,不会做饭以外,似乎和以前也并没有什麽区别。见娘亲自个儿吃了,杜恒言才重新坐回小桌子边,听林承彦介绍——

「橘出温郡,最多种。柑乃其别种,柑自别为八种,橘又自别为十四种;橘子之属类橘者,又自别为五种,合二十有七种。」

枇杷有些酸,杜恒言一边吸着嘴,一边狐疑地看着林承彦,「你怎麽记得这麽清楚?」

林承彦抓抓自个儿脑袋,羞涩地道:「我喜欢吃柑橘!」说着,悄悄地吞了下口水。

杜恒言忽然忘记咬枇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林承彦的脸,果然和想像中的一般有弹性,又捏了捏自己的,好像也不差,这才满意地接着咬枇杷。

林承彦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伸手去捏杜恒言。

杜恒言嘴里正含着一口枇杷肉,他一捏,她一不小心就咬到了腮边肉,疼得直咧牙。

她正捂着脸怒瞪着林承彦,门外忽地传来男子的声音——

「杜秋容在不在?」

屋内几人都瞬间噤了声,院内的花婶子去开门,门外站着两个着了绿色宽袖官服的人。

花婶子问道:「不知两位端公有啥事?」

其中一人道:「我们是县衙的,杜秋容在不在?」

花婶子道:「这里是杜娘子家,可是杜娘子前些日子患了疯症,请问两位端公所为何来?」

屋内的杜恒言听着直觉与钱员外有关,估摸钱员外的凶手找不到,追到她家来了,忙下了凳子,对林承彦道︰「慕俞,你快快回去找老相公!」

林承彦点头,「阿言莫急,我这就去!」

虽然杜恒言猜到衙役的来访和钱员外的死有关,但是当衙役口里说出传唤杜秋容的原因是「钱夫人状告杜秋容谋害钱员外」的时候,还是气得不行。

杜秋容跟着衙役走的时候,一双眼睛看着杜恒言,不哭也不闹,只是望着她,等到了门口,委屈地朝着杜恒言喊道:「小娘子、小娘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杜恒言鼻子一酸,「娘,言儿跟着你!」说着,默默地跟在两个衙役身边。

娘亲先前已经受了刺激,她不敢想如果再被衙役带到官府,娘亲会怎麽样?

一行人行到林家门前,林询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林承彦看到杜恒言,忙小跑过来,牵着杜恒言的手,轻声道:「阿言莫怕,阿翁在呢!」

杜恒言紧张地看着林询,只见他望着两位衙役,挥手道:「先行!」

两位衙役面面相觑,老相公这是要跟着去衙门的意思?

两位衙役躬身对着林询行了一礼,道:「小的先行一步!」他们只是听上令将人带到县衙,至於案情如何,自有推官来审清。

明月镇离县衙并不远,成人步行一个时辰即可,林询套了马车,缓缓地跟在两个衙役身後。

到了县衙,他并没有亮明身分,带着杜恒言和林承彦跟随,连同好奇看热闹的百姓被拦在大堂外。

大堂里头除了坐在上位的县尉,还有一个十分胖的妇人,想来便是钱夫人,自杜秋容进来,她的一双眼睛便在杜秋容身上来回巡了好几遍。

县尉当堂喝问:「堂下可是杜氏秋容?」

惊堂木拍得杜秋容浑身发颤,本能地要跪下,杜恒言想要过去扶起娘亲,林承彦拉了她一把,轻声道:「这是规矩!」

杜秋容怯懦地看看县尉,又扭头过来看看杜恒言。

这时候林询上前道:「大人,杜氏前些日子在镇上受了刺激,目前已有几分疯魔,心智回到稚龄,还请其女为母答言。」

县尉抬眼朝说话的老汉看了一眼,见其穿着不凡,问道:「堂外何人?」

这时候县衙里的主簿起身过去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县尉倏然一惊,立即起身相迎,笑道:「原是林老相公,下官有失远迎!」

林老相公淡道:「老夫已经向官家告老还乡,此次只是作为杜氏亲邻过来观审,大人不必顾虑。」

这县尉原姓操,名执中,为人说不上奸恶,但也不是大善之人,杜氏因与京中杜将军府有关系,当钱夫人以两千贯钱让他传唤杜秋容时,他还私下打探过,只道杜氏早与京中不来往,他只是将人羞辱一番,不伤及人命,料不会起大波浪,没想到,甫一归来的林老相公竟为了杜氏来走这一趟。

操县尉重新坐下,惊堂木也不拍了,看着被衙役领进来的五岁小姑娘,眉头微皱,只照本宣科地问道:「咸宁六年五月二十八午时至二十九日的申时,你在何处?」

杜恒言默想了一遍,二十八日正是柳婶子来说媒,娘亲带她到保善堂,然後镇上遭了一番羞辱,娘亲夜里割了腕,又是陈大夫来医治的,娘亲到第二日辰时才醒来。

想到这里,杜恒言暗叹这钱员外真会挑日子,那一天有许多人证,立即脆生生地答道:「我娘不记得了,我记得!」

第七章

堂上的杜秋容眼光发滞,木木的看着女儿。

另一旁的钱夫人冷哼道:「县衙重地,岂容你这等小女娃来捣乱!」

杜恒言对着钱夫人道:「疯癫之人都可被传上堂,我耳聪目明,又跟着老相公读书,有何来不得?」

堂外忽地传来一阵哄笑。

杜恒言紧接着回道:「我娘那一日午时从街上归来,由林府的花婶子照应到酉时末,亥时一刻我从梦中惊醒,发现娘亲手腕上流了许多血,当即大叫,引来花婶子和隔壁的莫婶子,过了两刻钟,林府的护卫林二叔带着陈大夫过来,陈大夫走後,花婶子一直照顾我母女至第二天天明,民女所叙句句属实,官人可请保善堂的陈大夫、朱雀巷子的莫婶子、花婶子、林老相公都可以过堂与民女当堂对质!」

操县尉眼睛微微深沉,这小娘子果真跟着林老相公读书?不过林老相公回乡不过数日,何以这小娘子说起事来十分有条理,竟不似稚儿。

此小娘子既是提到了这许多人物,想来必不是作假,林老相公在看着,他必须得秉公办理,不然一个渎职的名号,他是跑不掉的。

是以,操执中立即发签让衙役去传唤陈大夫、花氏、莫氏。

这回衙役是骑马,来回两刻钟,花氏、莫氏、陈大夫及林询都上堂做证,证明了二十八日的午时至第二日的申时,杜氏确实一直在家,不曾外出。

审讯结束,杜恒言扶着杜秋容起来的时候,将她交给花婶子照顾,并重新跪下,问道:「敢问大人,我娘一向很少外出,自来秉公守法,不知袁氏有何依据认为我娘与钱员外之死有关?」

杜恒言一边发问,一边看向了钱夫人。

操县尉没想到她会这麽发问,一时呐呐不言,倒是钱夫人上前一步对着杜恒言怒斥道:「你娘自来是狐媚子,勾搭得我家良人心心念念着要将她娶入府内,我家良人的冤屈,自是与你娘有关!你一个五岁的小丫头神神叨叨的,莫不是妖人不成!」

钱夫人面容有些狰狞,原本倚在花婶子身上的杜秋容见她这般对杜恒言,扑过来,一双手便往钱夫人脸上一划。

待衙役将两人分开,钱夫人脸上落了两道血痕,杜秋容脸上也挨了一道,但她却丝毫不觉,挣扎着还要去打袁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