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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夜不相思(26)

作者: 昭宸 阅读记录

“嗯,别担心,我会给你留菜的。”

“算了”

莫名地,祁学谦不耐烦地吐出这样两个字,重新拿起筷子夹菜。

食至八分饱,沈长念放碗,丫鬟端来漱口茶让她清洁口腔。

茶水很净,带着丝丝的苦涩的滋味。

她抿一大口,让茶水在口里来回翻滚几圈,尔后缓缓吐出。

沈长念清完口,祁学谦也吃完了饭。

她准备离开,却被叫住。

“去哪儿”祁学谦吐完最后一口茶,不慌不忙地发问。

她转身回看他:“消食。”

祁学谦想想,道:“我同你一起。”

在沈长念“嗯”一声之前,他就已经起身,和她并肩而行。

“走吧”他的嗓音依旧低沉喑哑,听不出情绪。

花园里还是荒芜的景象,但已经有了四五株纤瘦的树,张牙舞爪的,为院落添了三分生气。

不同的树种需要在不同的季节移植,当然一般都会选择树叶飘落的季节。

而现在正是花团锦簇枝繁叶茂的时节,避免花草树木移植后的枯死,所以并没有立刻把那店家的树搬来。

不过祁学谦安排了几个护卫守在那处,可想而知,只怕很长一段时间,店里生意不会太好。

“今日你罚也罚了那个店家,我们还是照常把银两结算给他吧,毕竟都有妻儿老小,生活也不容易。”她望着树,忽的出声。

祁学谦一愣,似笑非笑地瞧她一眼。

黄昏的光打在他的脸颊,恰似为他镀上一层金光,柔光在他的伤疤处逗留,反而为他增添几分暖意。

他忽的嗤笑。

“我还以为,沈重有多信任你这个女儿,结果……”他眺望远处的斜阳,语气里满是奚落“他完全没把你当回事。”

沈长念被戳中心事,双手陡然握紧。

“你难道不知道,那家店是沈家的产业?”

他眼里含着愉悦,只是那种愉悦并不能带给旁人同样的欢快。

沈长念的手一松,抬头望他,半是疑惑,半是暗藏的愤怒。

“我是……以往是嫡长子,父亲不多让我过问这些事情。”

祁学谦又是一声嗤笑:“别自欺欺人。说白了,他就是不信任你。”

她无法否定。

沈重向来疑心重,莫说是她,就是她母亲、沈长泛,他都从未完全敞开过心扉。

她看不懂他。

“太阳落山了”祁学谦看着逐渐陷入黑夜的世间,迈步回走“跟上。”

“做什么?”

“批阅公文。”

“下午不是已经批完了吗?”

祁学谦笑:“所以下下午他们又送了一堆来。”

沈长念无言以对,跟着他去往书房。

第26章 批阅

沈长念依旧被勒令批改“丁”字奏章。

只是她看着看着,不免有些走神。

她微一叹气,放下狼毫,接着烛光辨清那人的面容。

星星碎发散落在额心,剑眉斜飞入鬓,鼻梁挺翘,嘴唇自然地勾出三分弧度,只可惜……

若是没有那条丑陋的伤疤,他的面容应当是生的极好。

“你眼角的伤……”她有些犹豫,但还是下定决心发问“你眼角的伤,还能治好吗?”

“不能”他连眼神都没分给她,看完一本公文后迅速批阅,换到下一本。

“真可惜……”

祁学谦的眉头陡然一拧,显出愠怒。

“世间少了位美男子。”

他的神色舒缓许多,可下一秒,嘴角下压,冷冰冰地吐出“闭嘴”两个字。

沈长念便又开始批阅公文。

书房,一室之内,呼吸相闻。

“后天”祁学谦出声打破这场寂静,他顿了顿,一气说道“按道理,后天是你回门的日子,你想回吗?”

“为什么不想?”

“一朝被蛇咬”被自己的父亲那般对待,怎么可能毫无芥蒂。

“不至于。”

她似是毫不介意,平静地处理着公文。

祁学谦凝视她许久,一掀唇:“是吗?”

是不是,恐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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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门时候,祁学谦已经替她安排好车轿,但想想也知道,他不可能陪她一起去沈家,因而她也不会自讨没趣,还刻意问他一遍。

两家相隔的距离不远,车轿摇摇晃晃的,很快就落地。

青颜恭恭敬敬地对老爷、夫人和少爷行礼,尔后才扶着沈长念下车。

女性礼仪,沈长念做得并不规范,只能尽力地按照嬷嬷的教导行事。

行完礼,她起身,抬眼就发觉沈重的低气压。

他不断地捋着胡须,眉头紧蹙,看向她的目光带着审视和质疑。

许久,他干枯的嘴唇微动。

沈长念才隐约听见一声不冷不热的“进来”。

母亲跟着父亲走入府内,倒是沈长泛,快步走下台阶,欢迎她回家。

他的性子本来就不热络,说是欢迎,其实也只是不咸不淡地闲谈几句家常。

“父亲不太高兴”

将要入府时,沈长泛忽的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调子说道:“前些日子你和祁学谦向店家索要,父亲知晓后大发雷霆。”

索要还是温和委婉的说法,再直白些,那就是劫掠。

“他为何生气?”沈长念漫不经心地一笑,笑容里带着三分疏离。

他自然地回答:“那家店是我们沈家的产业。”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沈长念稍愣。

沈长泛瞧她一眼,叹气:“你出嫁当天。”

果然是她父亲的风格。

没做出最后的选择之前,任何人都无法获得他的信任;一旦做出最后的决定,便是果断的取与舍。

沈长念静默不言,最后仍旧是“恭喜”二字。

沈长泛没有作答,安静地将她引入宅内。

沈重喜欢摆弄花花草草,在沈长念还是“嫡长子”时,他笑着对她说“日后父亲赋闲在家,也不做别的,多养些花花草草,教孙儿孙女认识它们。”

所以现在沈府才会遍地花草,在此时正是一片生机盎然的姿态。

沈长念忽的回忆起祁家的宅院。

大概明年,院里也会像这般繁盛吧。

她如是想着,落座。

正厅里却忽然回荡着一阵吼声。

“父亲同你说话,你在想些什么?”

虽然说是问句,但其实更偏向斥责。

沈长念强迫自己从回忆中回到现实,于是沈重愤怒扭曲的脸,也就像是倏忽出现在她眼前。

沈重位高权重多年,在他面前,少有人不是战战兢兢,专心致志,眼下察觉她的走神,猛地拍向桌子。

圆桌上的器具都抖了抖,贴近桌边的茶杯直接衰落在地。

沈周氏不由得一震,打了个寒颤,冷冷地安抚:“你也不必这般。想来是长念在外面呆了三天,现在回家,稍微有些失神。”

沈长念没有肯定,也没有反对,但在沈重面前,她向来表情凝重。

沈重一看她的神色,也就默认沈周氏的话,继续好言好语地奉劝:“想必之前店家的事情,也是你不得已而为之。罢了罢了,这点牺牲算不得什么。”

“但你要记得,祁学谦这人是沈家的仇敌,更是皇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你早日把兵符拿来,也可早些获得安稳。”

她这才从记忆里找出沈重叨唠许久的话,都是在斥责她关于树种店店家的事情。

她避重就轻,笑:“父亲从未告诉过我,那是沈家的产业,若是早点知晓,我也不会那般对待。”

假如以前就知道,她恐怕就直接找人搬树,也不会和祁学谦提起补差价的事情。

沈重没想到她的心思,只以为她是在解释,可同时又想到自己的确没有告诉过她沈家具体的产业,心底一虚,但仍旧面色如常。

他缓缓出声,希望结束这个话题:“这件事也就算了,不过下回切莫这般行事。”

沈长念应了声,蹙眉,忽然说道:“我倒有一个办法,您把沈家的产业全部告知我,如果下次遇见类似事情,我一定避开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