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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夜不相思(23)

作者: 昭宸 阅读记录

时间好似停滞。

以往独处时候,她都是模写诗画;但母亲为她置办的嫁妆里显然没有任何与学业相关的物件。

她自己动手穿着女装,但相较于男装,女装式样太过繁琐,她又不得不把青颜唤进来。

青颜这次不敢再多话,安安静静地帮她穿好裙裾。

边梳理发髻,沈长念望着青颜谨慎小心的神色,问道:“科举之事如何?”

青颜一顿,缓过神来:“您的名字被撤下,后面的人依次补上。”

想了想又补充:“周少爷原本是第四名,现在成了探花。”

“很好”

沈长念是真心实意地祝福,也很高兴自己的事情没有牵连到他。

绾好发髻,她预备着在府内四处走走。

毕竟无论接受与否,祁府都极有可能是她终身居住的地方。

沈长念随意沿着廊道走过,走着走着,却觉得缺了些物什。

细想许久,对着自家的庭院,她才想清楚缺的东西。

生气。

同样是春季,可祁家庭院却不同于沈宅里的百花争艳,反而荒凉凋零。唯独能够看见的植物,还只是稀稀零零的枯草。

“青颜,去把管家唤来。”她吩咐。

“是”

青颜快步去往管家的小院。

不多时,后者就跟着青颜小跑过来。

“夫人好,小人姓王名福贵,是祁家的管家”

王福贵是个圆润的胖子,笑起来一副弥勒佛的样子,恭恭敬敬地冲沈长念行礼:“夫人,不知您找小人何事?”

“管家不必多礼。”沈长念上前虚扶他,笑言“我瞧祁府庭院辽阔,但是显得荒凉空洞。所以想在院内栽培植物。祁府的账,应当都是由你看管着,不知可是不可?”

管家本以为是“新妇上任三把火”,觉得新嫁娘叫自己来的原因,是为了向自己示威。现下知道不过是件小事情,顿时轻松许多:

“夫人是当家主母,此等小事,自然可以随意决定。”

管家向她作揖,语气里带着些巴结讨好:“但夫人可能不知道,我虽然是主管,可我只负责日常需要的安排,提取钱财必须去找钱账房。”

“钱账房?”

“是”

王福贵忽然想起沈长念刚入府,并不熟悉府内人,立刻解释:“钱账房姓钱,单名一个`财'字。和其他府内的状况不同,我们府里安排事情的人和管财务的人是两个,所以您要提钱,必须去找他。”

“好,劳烦你带我走一趟”沈长念应答。

虽然是引路,但王福贵顾及着主子和下人的规矩,不敢真正走在沈长念的前方,只得半弯着腰站在她身旁,边走边为沈长念介绍祁府的情况,每当有岔口时便指路。

账房是平常的瓦房,正门敞开,刚走近,就能听见房内传来的算盘声。

钱账房看见来人,顾不得手里的算盘,规矩地行礼:“夫人。”

“你认识我?”沈长念不记得自己见过他。

“府内基本没接待过女子。”说白了,祁府里没有身份尊贵的女性,能让管家引过来的女人肯定是祁大人的新妇。

沈长念了然:“我想要在院里种些花草,但王管家说必须在你这里提钱。”

“是,府内上下开支都有额度限制,账务都必须我亲自着手。”钱账房捋了捋细长的八字胡,显得骄傲自满。

“那,可有闲钱买花种树苗?”

钱账房咧嘴:“自是有的。”

他拿起毛笔,翻出一本账册,记载“庚辰年戊寅月戊申日,祁沈氏因购买花种树苗提取……”

写到此处,他一顿,仰面问:“请问您预计需要多少?”

沈长念生在贵族,几乎没有亲自置办物什的经验,犹豫再三,试探性地:“一百两?”

钱账房的手一抖,浓重的墨团就出现在账册上。

他抽搐着嘴角,勉强地微笑:“不知道夫人想买的花草树木,可有什么奇异之处?”

“并无。”她只想买一些平常的植物。

“那何须百两?夫人可知道,半两银钱便足够普通的三口之家温饱地度过一个月,这百两银钱便可让单个家庭十六年不惧极寒。”

说话间,他带了些责备,脱口而出:“夫人或许是过惯好日子,不明白穷苦人家的……”

“咳咳,老守财奴,夫人是新妇,不懂这些是正常的 ”

王福贵看他越说越没边,忙打断他,对着沈长念告歉:“夫人,他就是这副吝啬的德行,望您切莫怪他。按现在的市面价,若是普通的树种花草,值不了几个铜板;若是不属这个季节的花草,或许会稍微贵些,但半贯钱肯定是够的。”

看见钱账房的反应时,沈长念便知道自己闹了个笑话,显得局促尴尬,但王管家说完,她才知道问题出在何处。

自己用得太多。

“我之前不曾关注过这些,这次受教了。”她恭敬地拱手行礼,表示受教,起身后却想起自己现在是女儿身。

可是她不会女儿家的礼仪。

钱账房用食指和大拇指来回地揉捻鼠须,也才想起他往日都是以男儿身份过活,又是沈家最贵重的男儿,便没有再为难她。

推了推算盘,他道:“我先给夫人支50两,想必应当是足够的。若是夫人瞧见尤其喜欢的贵重物件,先赊着,往后府里必定会还账。”

沈长念取对牌支钱,准备带着青颜出门采办。

王管家乜钱财一眼,转过头笑:“夫人稍等等,小人这就为您去支软轿。”

说罢,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一溜烟跑出去。

沈长念见着,倒是生怕他摔着。

没多久,王管家就回来了,引着沈长念从最近的角门出府。

门外抬轿的轿夫已经都准备好了。

“王管家,我初来乍到,多有不懂,若是得罪,还望您见谅”沈长念忽的出声。

王福贵慌忙摆手:“小人是祁府的下人,哪里担得起您的'得罪'。”

接着又笑:“您的'得罪'才是天赐的福分。”

往后想了想,补充道:“您刚来祁府,自然多有不适,到也不必拘谨。祁府里自是有规矩的地方,断不会出现奴大欺主的丑闻。那钱账房……”

“王管家切莫多心”沈长念笑着打断他“这件事的确是我没考虑好,定不会怪罪到他头上。”

王管家笑眯眯地送她上轿,诚心诚意:“夫人平安,早些归府。”

之后又嘱托轿夫好好照看沈长念。

一出祁府,青颜显得愤愤不平,闷气许久,靠着轿窗:“夫人,这祁府的下人也忒过分。您是家里的女主子,想使多少财物还不都该是随心吗?他一个管账的下人,怎么能越过您头上?”

“祁大人指派他管这事,相信他在此处自是比我有能力,我如何能妄加干涉?”

“您……唉”

青颜心有不甘,但收到主子警告的眼神,兀自噤声。

另一边,王福贵也正在骂钱财。

“老东西,你也太抠门了!她是府里的女主人,何必为这点小钱和她起嫌隙?”

钱财明白,虽然王福贵话里似都是在维护沈长念,但实则处处为他考虑。

“尽职尽责罢了”他继续打着算盘“况且,要是在这种小事上,她便抑郁不平,那还是尽早出府好,免得日后遭祁大人厌弃。”

“她自小被当做男儿教养,心思粗得很,倒也没和你计较”

话锋一转,斥责道:“幸亏她不在意这些,不然日后有你好受的。”

“怎的?”钱财挑眉,精明之相显露无疑。

“她可是嫁进府里做夫人的。虽然现在还没同祁大人圆房,但若是日后能生个一男半女,这府内事务还不都是交与她安排?”

“你倒是想得长远”钱财算盘打得叮当响,转而发笑“不过未来的事情,谁说得清呢?”

他止了算珠,记载账目。

第24章 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