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深情录(306)+番外

作者: 希言如遇 阅读记录

没一会儿,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噼噼啪啪的好不快活。

本该热闹的街道倒是安静了不少。

排队的鬼这才散去,却没着急离开,而是择了最近的房檐下站着,等着。

孟婆只是任由雨滴落下,好半晌她的身上未湿分毫,只不过那红色的衣角翻滚的更厉害了些而已,如滔天的红浪,和忘川的河水融为一体。

果然,当子时到来,那一袭白衣如约出现在了雨幕里。

他的头顶悬着一把与他衣服浑然一体的白色的油纸伞,雨水从伞的四周落了下来,未能近他的身。

他旁若无人地走到了奈何桥的另一头,白色的笛子似是和他本为一体的。

悠悠的笛声传了出来,和着那雨声似有若无的倒是另有一番风味。

众鬼虽然还进行着各自的事,却是默契的放轻了动作,怕惊扰了那乐声,更怕惊扰了那个吹奏的人,扰了一方如画的景色。

孟婆也和众鬼一般,一边看着忘川汩汩的河水,一边聆听者那笛声诉说的情意。

她阅鬼无数,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来冥界多久了,见过那么多的鬼,生前是人的,生前是仙的,生前是畜生的……无论他在到来这里前是什么,她只要一眼,便能看破,可是对面的人,她看了几千年,依然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们只说过一句话:遇见想要遇见的人,是他说的。

她想,这该是个看不出原型的魂魄,连那漂亮的眉目都极淡极淡,淡的近乎虚无,唯有那眉宇间的忧伤,是浓墨重彩着笔的。

笛声一如既往的温温脉脉,连那大雨似乎都被打散了一些,落下的速度变得缓慢而虚空,不再激烈。

天空惊现一道闪电,劈得整个的冥界亮堂堂的。

也在闪电的光闪现之后,原本柔情的笛声忽然变得极具攻击性,一声声铿锵有力,似兵器,是最利的兵器,毫不犹豫的开始短兵相接,听得众鬼心都跟着揪起来了,直勾勾地盯着那吹笛的人。

忘川的水,在笛声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前头的浪朝后边扑了过来,如此三次便扭转了多少年来一直往西流的忘川之水的态势,几乎是压倒性的,忘川的水改变了方向自西向东流淌,巨浪腾起又落下,落下又腾起,速度快的让众鬼根本没看清,只不过那忘川河边的曼珠沙华,绿色的茎上没有叶子,红色的花瓣抖动得厉害,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惊吓,不停的抖动着。就连那曼珠沙华架出的奈何桥,也在不断往下陷落,又被新的曼珠沙华给补上了。

笛声态势不减,甚至更加凌厉,如出鞘的宝剑。

整个过程持续了一个时辰,等笛声和缓下来,众鬼的意识才恢复。

似是尽力了一场生死之战一般,背水一战,赢了,身心俱疲。

他们看不见吹笛人的表情,不过却能从曲子的和缓程度想到那人的眉目此刻该是极其温柔的。

又是一夜,吹笛到天明。

众鬼又开始了新一天的排队,等着夜晚那一个时辰的轮回的机会。

鸢枭刚推门进屋,白起后脚就跟来了。

白起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完把杯子掼在桌子上,尽管脸上有些憔悴,可眉宇间却是神采飞扬。

鸢枭慢悠悠坐下,拿着手里的笛子把玩。

“成了”,白起摊开掌心,没有纹路的掌中有一盏小小的灯,透明的玻璃罩子里,是红色的花,红色的火焰跳动着。

鸢枭把小灯放在掌中,一瞬不瞬看着,就像是极其珍贵的东西一般。

“她有三世的轮回,人间过三世”,白起收起了脸上吊儿郎当的笑:“你怎么办?”

怎么办啊?鸢枭觉得那灯跳的更加欢快了,他把一方帕子放在上边,那耀眼的光才柔和了一点。

他喝口茶:“陪她。”

白起差点磕桌子上。

这意思是……他也要进入轮回?

可是之前,天君、七殿下接二连三多顾冥界都来劝过,劝他回去,回九重天,天君更是连连渡他一半修为的话都说出来了他也无动于衷,倒是把阎王吓得战战兢兢,找他询问这鸢枭上神何时投胎,他们这庙小可是贡不下这么一尊大神,他拗不过他们旁敲侧击的问过,可人家根本一点意思都没有,这会儿居然主动提及,怪不得昨晚忘川的水都倒流了。

不过再一想,也不是不可能,总算没有辜负那丫头对他的满腔痴情。

他张了张嘴:“轮回是会忘记前世的,就算你是神也不例外。”他很理智的分析。

要是都忘了彼此,人世间那么多人,他们能找回彼此的机会几乎渺茫。

而且她的魂是鸢枭给结的,把他最后的灵力全都倾注上了,简直是一荣俱荣一损他全损,要是不能找到对方,那鸢枭在这一世轮回完之后将什么都不会剩,这风险实在是太高了。比起这,他觉得既然都等了这么多年,那鸢枭还是安心的做回九重天的上神,等着她三世轮回结束届时他再找她不就好了。

“我知道”,鸢枭淡淡道:“可是我想陪着她。”就算是最后消失了,他也想陪她最后一程。

没有人知道,小丫头的魂,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结的,就连他,也只是隐约有感觉,也能猜到一些,不过就算还有别人,可他的结果是扭转不了的,若他真的选择和她一起投胎的话。

“在这冥界,比铁面阎王爷还要更加铁面无私的就数孟婆了,别想着她会徇私舞弊的”,白起一脸的担忧,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立刻把双手抱在胸前:“别打我主意,我可是有夫家的人。”

“碰”一下,门几乎是被撞开的,早晨清新的风一起涌了进来,独独没有冥界特有的阴气。

“谁不知道你有夫家!”风雅颂跟着风卷了进来,忙不迭倒了茶就往嘴里灌。

“啧啧,来冥界喝花酒,七殿下一如既往好雅兴,也不怕一不小心被吓得直接不用回去了”,白起看着衣衫不整一夜风流的风雅颂,脸上的表情已经切换到极不正经。

“你们都不知道那勾栏里把鸢枭上神老人家的痴心一片传的多么传神我都拍案叫绝”,风雅颂不理会白无常的揶揄,等气顺了,才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气氛这么沉闷。”

鸢枭没有说话,只是在逗弄桌上的灯,和那跳动的而红色火焰玩儿。

“上神他老人家终于想通了要投胎”,白起扯扯嘴角。

“好啊……什么?”风雅颂迅速跳开,桌子应声化为了灰烬。

鸢枭已经眼疾手快把灯小心翼翼捧在了手里,看火焰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才放下心来,轻飘飘扫了破坏物品的风雅颂一眼。

风雅颂目光由惊恐变得愤怒,瞪着他,提高嗓音:“你真是疯了!你知不知道……”

“知道”,鸢枭语气淡然。

“知道你还!”风雅颂气得原地打转,桌椅板凳什么的都想给全砸了。

当年鸢枭跳诛仙台他就气得发誓不想再管他了,可三个月后知道了他居然来了冥界,他硬是拖了一个月,还是来了冥界找他,找到的他和这里的鬼唯一的区别,人家的皮是画上去的,只有骨架,而他虽然瘦若无骨却是有皮包着的,是真的皮,形销骨立整个魂魄虚弱不堪。他送吃送喝的好不容易给养起来的,现在又开始折腾又开始作,迟早把命作没了。

“我别无选择”,鸢枭道,细细感受着掌心那火光的温度,不够炙热,却已经能温暖那盏小小的灯。

他和喜乐的缘分,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之前算是喜乐强求来的,那之后,就交给他。不管是一点,还是很多,交给他就好了。他们的结局,他不会放心交给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别无选择你个鬼!”风雅颂忍不住爆粗。

白起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被风雅颂狠狠瞪了过去,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道:“也不是没有办法”,看着风雅颂渐渐平静下来,接着说:“小丫头虽然是不用喝孟婆汤也不可能留有之前的记忆,可上神不同,只要他不喝孟婆汤,那他找到丫头的机会就更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