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胰脏物语/我想吃掉你的胰脏(27)

作者: [日]住野夜/译者:丁世佳 阅读记录

不知道能不能不发出脚步声,悄悄地离开这里啊。我淡淡的期待立刻被抹杀了。

「你觉得小樱如何?」

闺蜜同学连招呼也没打,就这样单刀直入地发问,充满了要是答错了的话就扑上来咬人的魄力。

我感觉背中冷汗直流,不知如何是好。到底该怎麽回答才是正确答案呢?但是,我想了一下就发现了,闺蜜同学的问题,纯粹只是关心她而已。对於她诚实的问题,我除了诚实回答之外别无选择。

「我不知道。」

在此之後数秒的沈默,不知闺蜜同学是迷惘,还是在积蓄杀气,但我回过神来时,手腕已经被狮子的爪子攫住。我被粗暴地拉过去,踉跄了一下。

「那个孩子表面上虽然那样,但其实此任何人都容易受伤。不要抱着随随便便的心态接近她。要是因为这样伤害了小樱,我会宰了你。」

闺蜜同学用恫吓的声音说道。宰了你。小学生、中学生会随便挂在嘴上威胁别人的话,但这不一样。闺蜜同学明白地告诉我她是认真的。我不禁颤抖。

闺蜜同学没有再说什麽,就这样离开了。我在书店里拼命设法平息狂乱的心跳,结果在偶尔走进书店的同班同学问我要不要吃口香糖之前,我都站在原处无法动弹。

我到底觉得她如何?这天晚上我认真地思考着。

但,还是完全无法想出答案。

我差点在书店被吃掉的次日,她突然发了简讯叫我过去。之前两次她叫我去的简讯都是前一天,这次很稀奇。我心想,可能发生什麽事了,结果什麽也没有。我到的时候她满面笑容地说道。

「要不要逃离医院?」

她只是要立刻告诉我,她想到的恶作剧而已。

「不要,我还不想成为杀人凶手。」

「没问题的,濒死的恋人在逃离医院途中死掉,大家一定都会原谅你的。」

「依照你的理论,就算别人说不要推,还是把人家推进热水里,也可以被原谅罗?」

「哎,可以吧?」

「不可以啦!那只会犯伤害罪而已。所以要逃离医院的话,跟不在乎你缩短寿命的恋人一起去吧!」

咕——。她好像真的很遗憾似地,用手指玩着绑头发的发圈。我很是遗憾,她竟然以为我会答应做这种让她陷入危险的行动。然後我也很意外,她已经来日无多,竟然还提议这种让自己陷入危险的愚蠢行动。

难道不是玩笑吗?我望着她跟平常一样的笑容,感到一丝立刻就能消散的异样感。

在那之後,她提议「那我们就逃离痫房吧」,於是我们一起去了三楼的商店。她小心地不扯掉右手上的管子,握着像是麦克风杆一样的支架走在我前面,看起来简直就跟病人一样。我是这麽觉得。

我们并排坐在商店附近的沙发上吃冰。接着,她说话了,我不知道她为什麽突然说这种话。

「喏,你知道樱花为什麽在春天开吗?」

「你是说自己吗?那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意思。」

「不是啦。我什麽时候叫过自己的名字?难、难道除了我之外,你还有叫小樱的女人……原来你这麽花心,怎麽不去死一死啊!」

「你不要因为天国好像很闲就要把我拉去。对了,你的葬礼一定要在友引日*13举行。」

「哎——,我希望我的朋友都活着,所以不行啦。」

「那你能用稿纸写下我死了也没关系的理由吗?喔,刚才是说樱花为什麽在春天开吧!就是在春天开的花不是嘛?」

我非常正经地说着,她却打心底瞧不起我似地嗤之以鼻。我忍着不用手上的柠檬冰棒戳她的鼻子。

她好像察觉到我的不悦,笑着解释她要说的话。

「我告诉你吧。樱花其实在谢了之後的三个月左右,下次开的花就发芽了。但是这些芽会休眠,等待天气变暖,然後再一口气开花。也就是说,樱花在等待该开花的时候。很棒吧?」

听着她的话,我觉得把花的习性硬套上这种深意也未免太牵强了,那只是等待运送花粉的昆虫和鸟类出现而已。然而,我并没有吐槽她。要说为什麽的话,是因为我想到了别的观点。

「原来如此。跟你的名字真相配。」

「因为很漂亮?怪不好意思的。」

「……不是,你觉得邂逅或变故都不是偶然,而是选择,所以我觉得选择春天盛开的花的名字跟你非常相配。」

*注13:友引の日,类似农民历吉凶的日本历注六曜之一。友引意为与朋友同行,所以通常葬礼会避开友引日。

我的意见让她瞬间呆住了,然後非常高兴地说:「谢谢你。」相配跟适合一样,并不是夸奖的言词,但她却这麽高兴,我实在不知道为什麽。

「『?????』同学的名字也很适合你喔!」

「……这很难说。」

「不是嘛,死就在你身边。」

她轮流指着我和自己,得意地说笑道。

她咬着西瓜冰棒,一如往常摆出好像会永生不死的样子。这一点也没变,但不知怎地,她的说笑听起来像是暑假最後一天,慌忙地找寻还没做的自由研究的答案一样。

发生了什麽事吗?

我在心底这麽想。然而,我并没有问她,因为我觉得她心中的些许焦虑原本就是理所当然的。只剩下一年的,人生。像她这样悠然自在才奇怪呢。

因此,我把那天在她身上感觉到的异样,当成只是我的主观产生的微不足道的小事处理掉了。

我觉得那是正确的。

虽然如此,下一次被叫去医院的星期六中午,我感觉到的微小异样在我面前现形了。

我在她指定的时间进入病房,她立刻察觉到我来了,笑着叫了我的名字,只不过她的笑容有点僵硬。

她丰富的表情简直就像描绘出她的内心似地,传达出她的紧张。我充满了不好的预感。

我稳住想往後退的脚步,坐在同一张折叠椅上。她彷佛下了某种决心,说出正中我预感的话。

「喏……『?????同学』。」

「……嗯,怎麽啦。」

「只要一次就好。」

她说着,伸手从架子上拿下扑克牌。

「玩真心话大冒险,好吗?」

「……为什麽? 」

她提议玩恶魔的游戏。虽然我觉得应该试着断然拒绝比较好,但我想知道她为何突然这麽说,更别提她的样子正经得吓人。

她没有立刻回答,我便继续说下去。

「你有一定想问的事情,要不就是非常想要的东西吧?而且,如果随便拜托我的话,我可能会拒绝。」

「不是……那样的。你也有可能直接告诉我,但我没办法决定要不要问,所以就让命运决定了。」

她畏首畏尾含糊不清地回答,到底是什麽意思啊?我不觉得自己拥有会让她如此困扰的秘密。

她一直望着我的眼睛,彷佛是要传达强烈的意志。很不可思议的是,她的眼神反而让我没了力气。是因为我是草船呢?还是因为对手是她?

想了半天,最後我下了这样的决定。

「……既然你借了我书,只玩一次的话,我就奉陪吧。」

「谢谢。」

她好像事前就知道会有这样答案一般,跟我道了谢,便开始洗牌。她的样子果然很奇怪。平常她好像把说废话当正业似地,今天却完全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她到底是怎麽了?担心和好奇在我心中混合成奶昔。

真心话大冒险的规则跟之前一样,只不过玩一次游戏,我们却轮流洗了五次牌,然後把牌堆在床上,从中选一张。

她烦恼了半天,从中间下方抽了一张,然後我拿了最上面的牌。反正看不见牌底,也不知道哪一张在哪里,所以从哪里选都没差,而且我对这个游戏的执着和她不能比。要是这麽说,她可能又会生气,但这次我是赢是输都无所谓。要是胜负是由气势或意志决定的话,要是神只把世界设定成这样的话,那毫无疑问她一定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