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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刀(116)

作者:梁白开 阅读记录

“这分明是你我的事!”传志长啸一声,纵身一跃挥刀向他头上劈砍而去。

张三不双眸一闭,纹丝不动。

然而传志这一刀,却没能杀了他——传志跃至半空,胸中骤然涌起一股血腥之气,几道大穴一齐剧痛不止,使得他再无半分力气,重重摔了下来,口中吐出一股鲜血来。

阿笙匆忙去看,知是他体内的□□发作,急道:“你的药呢?”

传志连咳数声,勉强凝聚真气在体内运转一周,方缓和些许。他摇摇头,已说不出话来。剧痛反使得他清醒过来:再坚持片刻,等罗大哥他们打开墓穴,阿笙就安全了,到那时再复仇不迟。当即席地而坐,抱元守一,默念青石山心法,以求将毒气暂且压制。

阿笙知他意图,退开来静静坐着,心道:传志听到管家说那两人死了,外面定在四处搜寻传志;滴骨验亲一事怕要迟了。在这里每待一分,便要危险一分。若另寻出路逃出去,可来得及?

张三不死里逃生,仍似置身事外也不言语,只遥遥看那暗门。一时间墓中再无半点声息。

过得片刻,那暗门忽的动了。张三不踉跄起身,便见白思思从后扑了进来。她发丝凌乱,面上尽是尘土,双臂皆垂在身侧,血水染脏了半边衣服,兵刃亦不知去处。张三不大惊,当即要去扶她,她已跌跌撞撞冲至三人面前,喘息不止:“他、他好生厉害,我甩得一时,怕是……得,得尽快……你俩怎不说话?这小子,咳咳,这小子怎么了?”

阿笙苦笑,低声道:“白姑娘,只怕我们今日要命丧于此。”

白思思急道:“你胡说什么!不是你说要到墓穴来?到了这里,你却没有办法?你什么法子都没有,却走了一条死路吗?”

阿笙道:“事发突然,我也……”

白思思环顾一周,看到身前的墓门:“从那里便可出去吧?只有这一墙之隔!”

阿笙道:“我同张三不双腕已断,你又受了重伤。”

“这不还有一人?”白思思朝传志猛踢一脚,“你坐着干甚!我要你逃走,便是怕你受伤,断了咱们后路,怎的这时候不动了!”

她一脚正正踢在胸口,痛得传志又是一阵猛咳,吐了一口血来。

传志睁眼,这才瞧见她,喜道:“你还活着!”他适才精气神全然合一,目不视物,耳不听音,浑不知此刻是何处境,只想她活着便再好不过。

“那也快死了!怎会受了伤?”少女翻个白眼,急道,“罢了罢了,总还有一掌的力气吧?快去将那墓门拍了!”

传志一愣,老实道:“我岂有那个本事?我自小学的刀法,掌上功夫不怎厉害。”

白思思奇道:“你那天打袁昭玉的时候,用的不是拨云掌法?”

传志略一回想,摇头道:“我只是瞧见谢前辈的掌法,学着他的模样使了一招。那叫拨云掌?”拨云掌是谢慎山的绝学,谢慎山久不在江湖现身,连阿笙也不知那是何掌法。

白思思咬牙,万万想不到竟看走了眼。踌躇间,听得北侧暗道有人快步而来,重剑自地面划过,蹡蹡之音渐近。四人面面相觑,竟是从未有过的绝望之境。传志道:“你们快藏起来,我来对付他。”说着便要起身,喉头又是一甜,血气上涌,他怕阿笙担心,生生咽了下去。

白思思大骂一声呆子,怒道:“我打不过的人,你这副身子就打得过吗!”她环顾一周,急道:“秦公子、张三,咱们把那棺木推到门口,能拦他一时是一时;呆子你将我瓶里蛇胆吃了,我这就将拨云掌教给你,就用你打袁昭玉那招!”

她一声令下,几人略略一愣,当即照做。阿笙三人奔至后室,去推方携泰那大棺;白思思一面推,一面道:“气沉关元,力归膻中,三连一体,六合周身。”

传志在墓门前站定,蛇胆入腹,似一团烈火在体内汹涌而起,真气在经脉中急转,竟不觉毒发之痛。他依白思思所言,凝神引导那团火气在几大要穴之间游转。白思思每喊一句,传志便做得一步,先前他修习青石山内功心法,又悉心揣摩那劈空掌,此时毫无凝滞之感,掌控其通身内力,已是游刃有余,从心所欲。

庄敬亭已到墓外,推门不入,高声道:“莫做无用功了!我只要方传志一人性命,你们三个何苦如此?”

阿笙三人竭力推那棺木,心中皆道:你死我活的时候,这人还说胡话,端的厚颜无耻。

白思思顾不得瞧传志如何,只朗声念那心法,一遍念罢,又再念一遍。传志回想当日那一掌,双臂成圆,两掌缓缓平托,将全身气力凝结于此。今日是生是死,全在此一击。

庄敬亭听得白思思声音,不明就里,笑道:“临死前,还要将你的功夫传出去吗?”时辰已经不早,他无心拖延,将重剑举高过顶。这把无刃剑有七八十斤重,依他功夫一剑劈下,饶是半尺厚的石门也可砍断。

阿笙听到他挥剑之音,举目望向传志,忽很是感激修这墓穴的人:四壁的夜明珠发出点点幽光,他可依稀瞧见传志。若是能死在一处,那也是很好的事。

轰隆——

两道巨响一齐响起,晨光自传志面前倾泄而入,照亮了整个墓穴。

几人在地道中久不视物,眼前皆是一片白光。庄敬亭急火攻心,一手遮眼,一剑砍碎棺木,抡剑朝身前横劈。阿笙给他剑风波及,身子当即飞了出去,撞上岩壁。白思思亦惨叫一声,滚落在地。传志一拍碎石门便即回身,却也瞧不分明,只听声响摸了过去。

“出了何事!”墓穴外一人朗声道。另有几人应和,同他一起走了进来。

传志心头一松,喃喃唤一声“罗大哥”,心力交瘁,昏倒在地。

却说昨夜,庄敬亭听闻方家主仆死了,大惊之下匆匆赶至西园,已有十数英豪闻声而来。巡逻的家丁道,听得方少爷房中一声惨叫,众人匆匆赶至,瞧见一青衣人影从房中逃出。众人推门而入,方小少爷衣衫不整倒在床上,胸口一道贯穿刀伤,“付九”在外室被人一刀破喉,皆当场断气。

说话间,追那青衣人的几人归来,齐齐跪下,一人道:“属下办事不力,那人有个同伙,功夫很是厉害,咱几个不是对手,还是让他们逃了。”

庄敬亭温声道:“这几日庄中不太平,不必自责。你们同他两人过了招?可能瞧出武功路数?”罗成、林白鹤、袁昭玉等人皆在场,他怒火中烧,也不便表露,反愈发温和。

那人见状,面露得色,自怀中取出一物献上:“这青衣人似乎腿脚不便,手里始终拿着一支竹杖,跑得不快,还差点摔倒。这匕首便是他掉的,刃上血渍未干,定是杀人凶器。救他那人身穿黑衣,戴了面巾,三五下便将大家伙打倒在地,轻功也好得很,抱起那青衣的逾墙而出,咱们追到外边,已见不到人影了。”

罗成等人相视一眼,心中皆道:一人腿脚不便、下手狠厉,一人功夫不错、轻功尤佳,还能是谁?

庄敬亭接过匕首,映在灯下打量。这匕首模样平平无奇,唯有刀柄处刻了一字,他凝神细看,惊道:“这是个‘秦’字!”他知晓阿笙被困地宫之中,双手已废,绝无可能赶至此地杀了那二人,听那家丁所言,心中已是大骇,待看清这字,背后忽生出一阵冷汗来:是谁?

罗成拿过匕首一瞧,又递给袁昭玉看,笑道:“小阿笙失踪一日,原来是给方小少爷抓了去?倒也说得通,两个方少爷本就水火不容,兴许是阿笙有意被抓,想替他那小情人除了心病。”

袁昭玉道:“我倒觉那方小少爷不会如此。我看他是个老实敦厚的孩子,找不到秦少侠时,他伤心成那副模样,还能做戏不成?”

“知人知面不知心,袁帮主才是真的老实敦厚哩。”罗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