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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响马之凤过青山(159)

夕阳渐行渐远,霞光或明或昧。张大当家亲自送客至宅院大门口,逐一拱手回礼,见归家的宾客慢慢消失于视野之内,这才转头吩咐手下的家丁:关大门,关二道门,家眷各自入后宅卧房回避,不可胡乱走动,四角炮台机枪手各就各位,警戒四方。

坚厚的青砖条石院墙之上,四面耸立巍峨坚固的炮楼。张家大院在黑道行话里边儿,就叫做“响窑”,“硬窑”,也就是这类持有军火器械,蓄养众多家丁,四围院落深重,防备守卫森严的武装大户。

院落西北角的烟囱上,斜插了一杆耀眼的红旗,晚风之中凛凛飘动。

这红旗就是插给土匪响马看的,作为一种威慑和叫板,警告四下临近的匪帮,此地有人,有炮,有枪,来犯必然还击。

而对于土匪绺子来说,这种大户“红窑”可是嘴边的一块肥肉,一旦砸响了,钱财军火,家什女眷,油水很多;可是话说回来,厉害的“红窑”里不乏威震江湖的武林高手和神枪手,都是难啃的硬骨头,一旦砸窑失败,绺子的损失很大,因此小撮的土匪也不敢轻举妄动,怕一旦贪大失手,要被江湖同行们耻笑。

夜色渐浓,月昧星稀。

叶影婆娑,枭声唳唳。

东南角小树林中传出一声浅浅淡淡的唿哨,只是悠长的一响,声音于树桠子之间盘旋撩掠而过。林中叽叽咕咕鸟鸣丛生,这时再次传出一声唿哨,分明比刚才那一声嘹亮了许多,引得四下里突然一片死寂。

稀稀疏疏的一溜脚步声,林中隐匿之人悄悄摸上张家大院的角门。

蒙面红袄女子附耳贴门,轻轻叩动门环。

门内应声:“石城大路朝天走?”

女子脆声答道:“红日当头照青山!”

“月下客来有几位?”

“川字放倒顺水流①!”

话音刚落,角门“吱呀”开了,探出一张年轻英俊的后生脸孔。男子脸颊瘦削,俊眉朗目,眉眼间流露欣喜之色,凑近悄声喊道:“红姑娘,你可来啦!”

红袄女子眼睫流转,微微一笑,低声问道:“大当家的可在?”

“在,在,就等着你们呢!”

“城里的跳子都走了?”

“走了走了,放心进来吧!”

女子与身后二人快速闪入门内。内院之中,正厅廊下,飘起两挂红烛灯笼,夜色之中幽幽暗暗,飘渺清明。厅中走出一位头发寸短花白,身材魁梧,却是慈眉善面的男子,这时立于阶上,一双布满疏朗皱纹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眸之中闪烁出和暖的两团烛火,笑道:“小尕子,红妞子,两个娃儿来啦!”

红袄女子一步蹿上前来,拉住男人的臂膀,俏丽的容颜涂染着欢快的颜色:“叔,叔,人家可想您呢!”

“哼,也不知真想假想!多少日子没来瞧我这老骨头?”

“叔~~~”女子娇声叫道,唇边闪出一朵顽皮耍赖的笑容,这时扭身戳着身后的男人说:“都是被俺们当家的绊住了,整日吆喝我们这些小的出山给他做活儿,不知道都在忙什么!叔,您老也不管管他!”

“哈哈!小尕子翅膀硬朗了,老子哪还管得住他了!”花白头发、天命之年的老者这时一步下阶,笑道:“尕子啊……不对不对,我又忘了,得叫大掌柜啦!”

自慕红雪身后晃晃悠悠走上前的野马山大掌柜,这时“嘿嘿”笑了两声,习惯性地伸手挠了挠头,两道漆黑的剑眉在笑意中舒展,金石一般的眼眸灼然发亮,几步迈上前来,直接单膝跪在老者脚下,朗声说道:“叔,镇三关给您磕头,给您老拜寿来了!”

“呵呵呵呵,快起来,唉,咱们的大掌柜快起来!”

张大当家一把揽过镇三关的脖颈,毫不客气地将大掌柜的脑袋抱在身前揉了一把。

镇三关身后跟着的,是背上背了满满一筐红纸包裹的寿礼,手上还拎着一只死沉死沉长匣子的息栈。这会儿累得皮袄里的小衣小裤都湿透透了,却还被张家的年轻后生当作是野马山的一枚小伙计、小跟班,用手指一点,轻巧地指引少年将寿礼堆到正厅屋角。

息栈偷瞄到自家男人,竟然也有被人将脑瓢夹在腋下连拖带拽拎走的窘相,那场面分明就像是男人每次蛮横地拎着自己进屋的样子。一头豹子什么时候也变成了一只猫,真真是个新鲜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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