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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乩一梦见天荒(35)+番外

作者: 江白衣 阅读记录

却见前方陈设着数十张桌案,其上端供着笔墨纸砚,案前各立一人,忽然铜锣声响,一位罗绮玉带的公子优先动笔,旁边儒衫端正的书生不甘示弱,思量须臾,也是挥毫倾墨,洋洋洒洒的写了起来。再看其后之人,亦是纷纷执笔不停……

“我怎么瞅不明白,这是什么个名堂?写的是诗词还是文章啊?怎么看着还有几个作画的?”

阿白看的一头雾水,这比试的也太过驳杂了吧,又是诗画又是文章,究竟要如何论定高下,蹙眉问身旁看热闹的男子。

“洛阳花会在即,牡丹才是主题,这些啊就是图个热闹,不讲究那许多,毕竟读书人多些,讲求个以文会友,是以把这些都弄到一起举行了。诗画也好,文章也罢,只要作的好啊,都有奖励……”

旁边男子虽然说的官话,却还是带着些洛阳口音,即是本城之人就无怪对其中内情了解这许多了。

人群中也是议论纷纷,纷纷伸着头看着台上执笔之人,急躁的恨不能以身相代。这个说左边公子运笔行云流水写的肯定不凡,那个言右边书生思量许久才动笔应有奇句,再看前后左右,纷纷点评了一遍,言词凿凿似是已然定论。

其中争议最多的是最后一排左边第二之人,无他,在一众书生公子中,独她一位妙龄少女,还生的玉容姣好,自然鹤立鸡群,引人侧目。

世人追捧能提笔作诗的才女,而大唐也有不少这样的女子,只是她们一般只会私下交流,就像阿白她们的那个诗社一样。世家小姐们虽有才华,大多自持身份,就是作的一手好诗也不会似青楼女子一般抛头露面。

当然,时人豪爽,青楼女子若有才华亦为人倾慕,是以对台上的女子关注虽多,却也半分鄙薄之意,只有满口的赞叹。

阿白顺着人群口中所说之处看过去,蓦然一惊,而后又生出欢喜来。

他乡遇故知……

台上明珠生晕,绮年玉貌的女子,正是阿白在长安的故交雨暮姑娘,她虽生的婉约柔美,性情却最是落落大方,素来与阿白交好。

阿白张了张口,顾及此刻终是不妥,只得在台下默默关注着。

炉中香灰燃尽,又是一声锣响,比试结束。

诗文书画多是以牡丹为题,倒是应景,其中一篇文更是以华美的词藻洋洋洒洒赞美了洛阳,入了前三,第二也是一篇文作,大开大合雄浑豪迈直抒报国之志,评审之人踌躇片刻,顾及雨暮是场上唯一的妙龄女子,且丹青妙笔,书画双绝,不只牡丹绘的尽得其神,题的诗亦是清新脱俗,字迹更是娟秀雅致,终是选了她为魁首,也是实至名归,不负众望。

人群中阵阵欢呼,雨暮却只是大方的施了一礼,就转身下来台,阿白这边刚要追上,又被激动的众人给挤了出去,再回头,哪还有雨暮的身影?

幽幽的叹了口气,繁华景盛倒是不假,只是却总是与人失散。

转身四顾之下,满街都是人。恍然发觉街上的女子发间居然都簪在一朵牡丹,或雍容端庄,或鲜妍艳丽…… 就是方才雨暮姑娘,着一身淡蓝,鬓上也有一朵红色的牡丹。

阿白垂眸扫了眼雪白的衣袖,又摸了下未着一物的鬓发,忽然觉得自己是否过于素淡了些?

……

却说斩荒这边,与阿白失散之后,四下找寻不见不说,又因容颜清俊不凡,很是惹了一番相思。

大唐风气开明,女子不同于前朝的拘束,是以斩荒一路行来,不知被送了多少香囊玉佩,更有大胆的竟然直接绞了一缕青丝送去,其心昭然若揭……

经过花街巷陌,街两侧高楼之上,满楼椅栏的女子纷纷将手中绣帕扔去,一时满街帕坠如雨……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王孙策马又如何?满街的公子书生,都不及他纸扇轻摇的风流。

一个人,他立在那里,就聚集了整个世界的目光。

风华绝代当如是。

他浅笑自若,在满城锦帕如雨中,依然走的不紧不满,纸扇轻摇间自有一种天然的从容,王者的从容。

雪白的帕子落在他身上,又滑落在他脚下,从始至终,没有得到他一分的目光,似乎那满楼珠翠生香,满地的绣帕从不曾存在过。

而这一切的从容,在拐角处见到那双鬓缀两朵紫牡丹的白衣女子时,尽皆灰飞烟灭。

兜兜转转,该遇到的总会遇到。

“斩荒!我终于找到你了~”

虽已出落的亭亭玉立,激动的时候阿白的声音还是带有几分稚嫩的软意。

只见她头上簪了两朵不说,怀中还抱了一把,姹紫嫣红都有,却没有一朵是素淡的。

两人避开人流,立在街巷的角落里。

斩荒挑眉,手中折扇轻轻去拨弄阿白发上的魏紫,阿白不悦的皱了皱鼻子,伸手不让他碰。

“你这又是什么名堂……?”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还是忍不住用折扇拨了一下她发间牡丹的花瓣。

阿白不满的瞪他一眼,

“牡丹啊!明日就是牡丹花会了……我见满城的姑娘都簪了这个……”

阿白用纤细的手指,指了指发间,然后又把怀中的一把往前递了递,“你看,魏紫,状元红,乌金耀辉,葛巾紫,还有……嗯…… ……冠世墨玉!我说的没错吧?!”

斩荒垂眸,品种倒是都说对了,看来阿白为了这洛阳花会没少下功夫。只是她从来喜爱素色,这一把牡丹不是红的就是紫的,要不就是黑的,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魏紫倒还好说,他记得,在长安的时候,阿白明明最爱的是昆山夜光,可这牡丹中哪有白色?

“洛阳花会四方牡丹竟艳不假,可似你般插在头上,到时候是赏你呢还是赏花呢?”

“又不是我一个人,洛阳城的姑娘都是这样的啊…… 之前长安也有戴的。而且这些牡丹都是普通的牡丹,和那些精心培育的名卉又不一样……”阿白小声辩解道。

“看来你是不打算摘了?”

洛阳花会二

阿白抱紧了怀里的牡丹,委屈的低首,不经意间却瞥到斩荒肩侧突兀的一抹淡粉……

“这是什么?!”

阿白捏起落在他肩上的香帕,瞪大了眼睛,忿忿不平道,“你又去听曲?怪不得我找不到你!”

斩荒挑眉,也不多做解释,似是有意让她露出更多的情态。

阿白眼睛泛红,委屈道,“我邀你来牡丹花会,你却去听曲……”

咬了咬唇,吞吞吐吐道“我…… …… 你再这样……”

斩荒手指轻轻抚弄着折扇的扇骨,好整以暇的等她接下来的话。

“……我们没钱了!”

阿白跺跺脚,把手中的丝帕摔在他身上,转身欲走。

斩荒的双手兀的一顿,而后无奈的低叹了一声。

这时阿白却走回来挽住斩荒的手臂,拉着他走了两步,又蹙眉停下,末了从袖上扯下一缕布条将两人的手紧紧绑在了一起。

“……嗯,这样就不用担心走散了。”阿白浅笑道,心中终于放下了几分。

于是,繁华喧闹的洛阳城内,出现了这样的情景,一对分别着玄裳和白衣的男女,双手紧紧缚在一起,男子左手执折扇,女子右臂抱牡丹……

往来的行人见之一笑,投以促狭的目光,这公子如此的风华不俗,就是把夫人管的也太严了,不过夫人确实生的美就是。

两人逛了半天,阿白吃累了,就和斩荒在茶楼歇脚,灌了一肚子的牡丹茶,不过,二人手上打了个死结之后,倒是真没有再失散过。

及至金乌西坠,他们方才踏着徐徐的微风,在漫天晚霞下悠然回到了寺庙。

阿白与斩荒分别,正欲回到自己所居的院落,忽听的晚风中一声惆怅的叹息……

寻声望去,只见青砖院墙下,蓝色僧衣的小沙弥正垂眸轻叹,手中是一朵打了蔫的玉白牡丹,莹莹花瓣已然残缺不全,凋零之势不可逆转,枝叶不知被谁踩了一脚,伤痕累累的蜷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