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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白蛇传之谓道纪(2)

作者: 保保 阅读记录

虽是刚刚下过雨,山道上却有人。

半山腰的白雾透出几分黑气,隐约见一年轻男子,稳稳当当斜卧一株桢楠树杈上,正俾睨下首。树下还有六人,其中一人粗布短衣,面黄肌瘦,躺在地上似不省人事,另外五人衣衫更是褴褛,或蹲或跪,围成一圈,十分诡异。

五人围看了半晌,纷纷抬头向树上看去。这五人面无血色,形容枯槁,搭在膝盖上的双手干瘦青黄如鬼爪一般,陡看一眼便让人遍体生寒。树上的男子倒是一脸习以为常。他样貌斯文,鼻高唇薄,一双杏眼如寒潭一般漆黑深沉,衬托得五官偏于清秀,只是双眼下若隐若现的青色显得斯文中带几分鬼气。着一身黛蓝色长袍,比之地下的五人更是体面许多。他漫不经心的折了一根嫩枝衔在口中,悠悠叹道:“看来还是不饿啊!”

他意有所指,竟是要这五人将躺在地上的人分而食之!

五人有些犹豫,彼此交谈互通心意,发出一阵哧啦哧啦的喘鸣声。其中带着顶破烂儒生帽的男子嘶哑道:“饿极了,但这人好像还没死。”

“嘁!”树上男子冷笑一声,“自己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反倒怕起活人来。”

原来这五人并非活人,而是已过身不知多少载的guihun!应是树上的男子替他们看守尸身,所以夜晚或阴天时分,他们尚能附体到肉身上四处走动。如此一看,树上那男子也绝非凡类。

男子翻身下树,动作干净利落。他挽起袖子,伸出两指,有些嫌恶的在地上的人颈部探了探。

“是还没死透,阴气不足,怪不得你们不吃!”

这五个活死人靠吸取阴气为生,自然是年头越久的阴气越盛。地上这人应该本身就有宿疾,上山采药,走到一半就体力不支,方才树上的男子顺势弹个石弹致其跌倒昏迷,此刻他还有一息尚存。

“哈!”年轻男子折一片叶子擦干净手,笑道,“山上的老坟快被掘遍了,你们饿了这许多天,好容易有所收获,若还挑剔阴气不够足,那便只好继续饿着!”

“非也……”戴帽子的男子呼哧呼哧的解释:“他还是个活人,我们……我们不吃活人。”另外四人连忙点头称是。

“你们不吃,那我吃啦!”年轻男子虽是这样说着,两道长眉却皱起,像是他并不爱血食。“等我用完,他也死透了,你们再接着用,我也可以增点进益,将养你们,甚好!”如他所言,他虽然是活生生的,倒好像和五个活死人是一体。

年轻男子说完,右手抬高,指尖登时长出乌黑的利甲,瞬间就要往地上之人的脖颈处刺去。

“住手!”

突如其来的一柄长剑,挑开了年轻男子的右手,接着剑势突出,在他胸前一点,力道其刚无比,男子毫无防备,被击的向后一仰,坐倒地上。他连忙抬头看,见执剑的竟是一白衣翩翩、美貌端庄的年轻女子,只是此刻横眉立目,让人不敢陡然亲近。他倒也不急不恼,脸上带一副谄笑,捂着心口揉了揉,“哎哟……好姐姐,你这是要了你相公的命啊!”

女子见他语出轻薄,受她一击也不见损伤分毫,心中疑道:我这速还剑已炼到十成火候,虽然不曾用法术,但常人受我一击,必然肋骨断裂,怎他如无事一般?难道也非凡类?

正是秦岭归来、青城山白蛇托身的那名女子。

“好姐姐?”年轻男子见她沉思不语,起身拍拍袍子上的土,给另外五人使了个眼色,要他们寻机会隐藏起来。他心里想:这女子陡然出现,我竟毫无察觉,必定不是凡类。他站定,深深作了个揖,“小子栾青,给姐姐见礼了。”

“哼!”白蛇冷哼一声,“光天化日,行这等伤人害命之事,还敢自报家门?”她用剑指住栾青面门,喝道:“还不速速现出zhen身!”

“姐姐……”栾青口中喊得亲昵,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拨开杵在眼前的宝剑,偏一偏头,“牡丹花下死,做gui也风流。今日若死在姐姐剑下,栾青亦毫无怨言,只求姐姐告知芳名,栾青化作鬼魂,也好入姐姐闺梦一诉衷肠。”他拖着长腔一字一句说着不着边际的孟浪之言,五个活死人已趁这个机会隐入密林之中,须臾间窜出五道黑影,咻的一声没入栾青左手手腕上一条墨玉手串之中。

“休得再胡言!”白蛇亦不欲伤及无辜,方才她看的明白,地上五人本是不愿生食活人的,只是受自身所限,不得不拖着活死人的身子苟延残喘。倒是这栾青,明明不靠血食为生,反倒故意戕害性命,似还乐此不疲。

“看剑!”她手执速还,腕上一抖,便挽了个剑花,直奔栾青腰间刺去。栾青拱背向后一撤,堪堪躲过剑势,不想速还宝剑剑锋已转,竟是又直冲他胸口而来。

白蛇自下山来便发愿,不在凡间使用法术。速还宝剑锋芒太盛,不到万不得已,亦不可出鞘。

栾青双腿拔地而起,长身急转,躲过剑势,接着双脚落地,身子诡异的一扭,已站到了白蛇身后。没了刚才那五位的顾忌,他此刻露出真容,阴森一笑,取下缠在腰间的玄色素练,原来这是他的武器。

“姓甚名谁,速速报来!”

“青城山,白氏素贞!”白蛇报上山门。

这一青一白二人缠斗起来。

素练虽软,但不知栾青在里面加了什么法门,使它像游蛇一般灵活而有力,总是从意想不到的方向钻出来,与速还宝剑纠结在一起,使白素贞无法大幅施展。栾青暂居上风,他腾空而起,与白素贞拉开一丈远,用意念催动素练,素练闪电般游至她握住宝剑的右手,紧紧缠绕。接着,栾青口中默念,素练便腾出墨黑的邪祟之气,似乎要把白素贞这只手臂与宝剑一并绞断。白素贞冷笑一声,右手轻轻一抖,速还宝剑发出一阵寒光,立时将素练的黑气击退。栾青手上泄力,登时从半空中跌落,他随即盘腿坐起,双手合十,口中默念咒语,玄色素练当真化成一条青色蟒蛇,张着血盆大口,直扑白素贞面门而去。

白素贞先还怀疑,这下便了然,口中道:“原来是同类!”接着左手伸进袖笼里,而后拔出对着蛇口一弹,那青蛇立时委顿地上,褪去蛇身,重新变回一团素练。栾青按住胸口,呛咳两下,讨饶道:“多谢姐姐,饶我一命。”

栾青暂时不再动作,白素贞得空去看地上昏迷那人,探了探鼻息,见已十分微弱,便从怀中取出一小瓷瓶,向那人口中灌了几滴香露进去。接着毫不嫌弃的抬起那人头颅,在头顶百会穴拍两下,那人果然缓过一口气,有转醒迹象。

白素贞问一问脉息,发觉此人不过劳损过深,并不是什么大病,不由皱眉对栾青道:“你心实在狠毒!”

栾青十分乖觉的走到近旁,从怀里取出一些散碎银钱,放到地上那人手里。白素贞见状,也从随身包袱里取出一些干粮。

栾青心想:这姐姐与我同类,且颇有良善之心,必不会害我性命。她手段这样厉害,我不如与她深交,于我只有好处。口中便道:“白姐姐,我自知罪孽深重,但这里往来不断有人,你要打要罚,我们借一步到别处分说。”

白素贞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栾青带路,二人钻入密林中,拣隐秘小路向山下行去。

路上栾青自报家门:他本是峨眉山中一条老藤所化,初具蛇身时腹中饥饿异常,便以附近的腐尸为食。所幸时日不久,他偶然得到从月光精华中吐故纳新的法门,虽无人指点,但夜夜增进,五百年后便托得人形。按道理说他是无父无母,因此认定为他果腹的那五具尸体为衣食父母,不愿看他们魂飞魄散,便使法门将他们的灵魂禁锢在墨玉手串之中,又替他们寻了五具尸身,好教他们可以四处活动。可惜他自己尚算是歪门邪道,亦无法引归五鬼走上修炼的正途。只好四处寻找老坟腐尸,以阴气滋养五鬼,若无足够的阴气,便以身上的寒凉之气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