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师爷,您是鲲鹏社重要的客人,安心接受敝社的歉意,小小一本书无足挂齿,染翠恭候您的大驾。」语毕染翠招来伙计,命他将吴幸子带出去。
眼看推辞不了,吴幸子满是感激地一再拱手称谢,直到染翠避身不受,这才离去。
等出了鲲鹏社,都已经未时三刻了。
吴幸子摸摸肚皮,虽然吃了点心也喝了茶,可肚子依旧空虚,他歉然对黑儿道:「黑参将,是我疏忽了,您也饿了吧?不如我们找个食铺填肚子?」「将军有命,您从鲲鹏社出来后,将您领去长歌楼相见。另外,请吴师爷唤在下黑儿即可。」「这......」吴幸子揉揉鼻尖,他一介白衣,只是个小县衙的师爷,哪能随意直呼参将大人的名字呢!
「您是将军的人,自是黑儿的主人,无须介怀。」黑儿垂着头,语气恭谨,更加令吴幸子手足无措。
似乎也察觉他的局促,黑儿便把称谓一事姑且撇开不讲,领着吴幸子往长歌楼去。
说起长歌楼,是鹅城最有名的几座酒楼之一,也是当中开业最久,价格最为平实的酒楼,只需十来文钱就能吃上三菜一汤与半桶米饭,用料做工依然扎扎实实,绝对不偷斤减两敷衍了事,以至于声名日远,吴幸子也曾吃过两次。
关山尽选在这里让他安心许多,肚子也更饿了。
即使已过饭点,长歌楼依然高朋满座,伙计一看到他与黑儿就迎上来,热情招呼道:「两位客官,用饭吗?」长歌楼还有一项比其他酒楼要特出的地方,是他有官府特许的酿酒证,能自行酿酒无须向酒坊批货。
独家酿造的空桑酒是混着桑葚酿制的,酒色近似葡萄酒,但更浅淡些宛如玛瑙,入口微酸带甜,后味显得爽辣,酒过舌尖时温润甘醇,滑至喉中略带刺麻隐含辛辣,及致腹中暖如炭火,使人浑身畅快。
许多酒客特地来喝上几杯,而不用饭。
「我们找关公子。」黑儿对伙计说道。
「关公子?」伙计思索片刻,笑得更加亲热:「关公子在听雨间等候两位,请随小的来。」一路爬上了顶楼,长歌楼的建筑算是鹅城最高的了,视野开阔四周风物尽收眼底。
整个顶楼只有四个包间,自然都很宽敞。
听雨间在左手前侧,景色最好的地方,怪不得伙计笑的见牙不见眼。
推开门,落入眼底的是关山尽修长如竹的身影,依然穿着黑袍,正倚窗而坐,听见声响后回头睐了眼,那桃花眸如云似雾,又似带着点点光彩,见到吴幸子后轻轻一弯。
虽然没笑,却比笑容更加亲切迷人,带着绵绵情意。
吴幸子看得移不开眼,一张老脸红的几乎滴血,整个人飘飘然地朝关山尽靠近。
「等、等很久了?」直走到能嗅到男人身上的冷香,吴幸子才勘勘停下脚步,磕磕巴巴的问。
「不算久,才喝了一壶酒。」关山尽伸手将人揽进怀中,窃了个吻。
酸甜的酒香从他的唇染到吴幸子唇上,明明什么也没喝到,吴幸子却彷佛微醺了。
第22章 那个人到底是谁?(肉蛋ABO世界、口交、吞精、颜射)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知关山尽即将离去,吴幸子也珍惜起两人相处的时光。
他主动把舌尖探过去,舔过关山尽的唇,然后被含住啜吸了一番,直到喘不过气开始挣扎才被放开。
「怎么如此乖巧?」关山尽挑眉问,吴师爷有些害羞地垂下脑袋不说话。
并没有逼问他的意思,关山尽喝了一壶酒兴致显得很好,让伙计上了几样小菜,招呼吴幸子吃了,他自己在一旁临窗饮酒,身前摆着一盘棋,怡然自得地下着。
很快将满桌菜都扫光,吴幸子拍拍肚子满足地啜着茶,对关山尽面前的棋局似乎很有兴趣,拉了张椅子在旁边看。
「会下棋吗?」关山尽左右互搏,黑白子在棋盘上杀得难分难舍,但白子看来更技高一筹,开局时韬光养晦,不知不觉将黑子给蚕食鲸吞了。
「跟自己下棋不无趣吗?」白子会知道黑子怎么走,同样的黑子也知道白子怎么走,胜负早已定下了,不是?
关山尽闻言一笑,解释道:「这与排兵布阵是一个道理,打仗的时候不能只排己方阵法,还得模拟对手的布阵,运筹帷幄之间、决胜千里之外就是这个道理。带兵打仗比的不是谁武功高强,比的是谁的谋略准确,谁的目光狠辣,谁的反应机敏,谁的命更硬。」「谁的命更硬?」吴幸子歪着脑袋面露茫然。前面他听得懂,但命硬不硬就有点玄乎了,这可不是人能控制的,得求神问佛呢。
他以为关山尽对这种鬼神之事,全然不信的。
不自觉将问题问出口,关山尽朗声大笑:「我怎么会不相信?上战场那是把脑袋别裤带上的行为,出去了就没想着要回来了,天底下没有完美的阵法跟战术,人无完人,定会有弱点可以攻破,我揣测方心意时,对方又何尝不正在揣测我呢?生死看多了,很多胜负拚的不是布阵有多周详,而是气运在谁身上。这很难言述,可大伙儿都是敬畏的。」「这样啊。」吴幸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看着白子最终把黑子杀得片甲不留,而关山尽脸上的神情,却比任何时候都温柔轻松,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风情无限。
「这局棋,是当年我平定南蛮的那场战役,南蛮王最后被我生擒押送去京城,铁骑踏破王都所在,王长子不得不投降称臣,我顺手替他将几个不听话的兄弟都收拾了。」棋盘上,只剩下最南面一小块黑子,也被冲得零零散散,可怜又寂寥。
「你很想念上战场杀敌的日子吗?」吴幸子隐约觉得这段话有点不对,但他率先注意到的是关山尽眼底的眷恋与豪情。南疆平定五年,在镇南大将军的驻守下,南蛮这二三十年大概都翻不出什么大风浪,除了偶尔剿剿匪,过惯戎马生活的军人,肯定有些无所适从吧。
「怎么会?战场上局势诡谲,一不留心便成了异地孤魂,百姓要付出的代价更大,谁喜欢打仗呢?」关山尽叹息,动手将黑白子分开。「与我下一盘棋?」「我棋艺不佳。」吴幸子老脸微红,小时候跟爹下过几年棋,但那时候年纪小玩玩居多,后来自己孤单一个,尽管衙门里事务不算繁忙,却也失了下棋的闲情逸致。
「无妨,就当打个趣也好。」说着将白子推向吴幸子。「就让你二十五子吧。」「多谢多谢。」吴师爷揉揉鼻尖,也不推托客气,适才那盘局他是看懂的,关山尽的棋力绝非他所能及,这真的只是陪将军玩玩而已。
将旗子排好,这局棋才算开始。
然而不过一刻钟,吴幸子已被关山尽杀的丢兵弃甲,面上看来他已生机全无,就是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而已,而这时恰好又轮到他,就见他随手放下一子,对全盘局势恍若不见。
这已经不是头一回。应该说,放完二十五子后,吴幸子就是用这种轻松写意的态度下棋,他非但不揣摩关山尽的布局战术,甚至都不介意对方走的棋步,这已经不是随意而安,而是全然超脱于外,对胜负没有丝毫关心。
「为何走这一步?」关山尽掂着棋子,雪白如玉的指尖与玛瑙制成、荧光流转的黑子互相辉映,实在眩目至极。
可惜美人现在蹙着眉,神情虽说不上不悦,却似乎若有所思。
「也没有为什么,我棋艺本就不好,这里既然有位子放棋子,我就放了。」吴幸子搓搓鼻尖,有些赧然地低头回道。
以前爹就说过他天性不适合下棋,天赋有无姑且不论,但他的秉性太过澹然,于胜负没有争抢之心,这样的人下棋「胜固欣然,败亦可喜」,自然使人欣然的时候多了。
「是吗?」关山尽将手中的棋子扔回盒中。「你不可能赢了,七步内我就能胜你,到此为止吧。」明显松了一口气,吴幸子开开心心地将棋具收拾好,显然比起对弈这件事,他对棋子的材料更有兴趣,爱不释手的摸了几把才收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