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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风流,江山谁主(2)

小珑儿一路听祖父说着,一路已走到方才狸花猫和十一都曾顿身看的那块太湖石旁,才发现太湖石上居然用朱砂题着一首词。

“冬日青山潇洒静,春来山暖花浓。少年衰老与花同。世间名利客,富贵与贫穷。荣华不是长生药,清闲不是死门风。劝君识取主人公。丹方只一味,尽在不言中。”

小珑儿拍手笑道:“我学过这词!是咱们老祈王的写的词!‘春来山暖花浓’,不正是这花浓别院的取名由来!”

钱老先生叹道:“是啊,岳王和祈王同为一代名将,岳王吟的是‘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终究不明不白屈死玉津亭;咱们祈王却道‘富贵荣华总是闲,自古英雄都是梦’,终能一世善终。”

他说到此处时,不觉拈须沉吟,然后自笑多心了。

一个醉乡度日的浑噩女子,一只醉心偷鱼的狸花猫,能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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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雁阁,随着九夫人雁词的离世,果然是雁尽秋去的模样。

荆管事在秋叶萧萧里抱着一坛酒离去,已是暗自庆幸来得及时。再晚些日子,真的只能抱坛醋回去了。

他不信十一的酒就那么好喝,值得公子爷如此上心,再三吩咐她去酿制……

或许,只因为她是伴着九夫人一起长大的小姑姑吧?九泉之下的九夫人一定乐意饮到十一饮的酒,用以验证她夫婿的情深不渝……

待荆管事离开,十一去看酒窖里的酒。

狸花猫懒懒地跟着,却连叫都懒得叫了。它不爱喝酒,不屑地看着主人珍惜的神情。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十一不管它爱不爱,顾自悠悠地说,“所谓金风玉露酒,其实不过是酿酒时额加了些秋天的芙蓉、金菊等花,借点花香而已,有什么好喝的?所谓雅人,不过是无聊的人。雁词无聊,韩天遥也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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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冬日青山潇洒静”一词,原词作者两宋名将韩世忠,词名《临江仙》。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出自岳飞《满江红》。

“富贵荣华总是闲,自古英雄都是梦”出自韩世忠《南乡子》。

酒醉生梦死(四)

她抱过另外一小坛来,已笑得眉眼俱开,“最要紧的是,我的醉生梦死酒,终于酿成了!花花,来一杯?”

狸花猫碧荧荧地眼睁瞪着她,不屑地“喵”了一声,趾高气扬地踏步而去。

真是一只不解风情的猫。

十一惋惜地摇头,将自己酒壶灌满,剩余的亦谨慎地封存好,才回阁楼上去慢慢品尝自己的新酿。

她笑着向窗外一举酒壶,曼声道:“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换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来,一起醉倒花中,醉死花前!”

已经陈旧变色的窗棂外,一株百年老桂清清冷冷立于院中。风过,粟米般的金黄碎瓣飘零而下,跌在久未打理的庭院中,在铺地青砖和砖缝间的杂草里翻翻滚滚。狸花猫站于桂枝上,顶着一身落瓣,衡量着桂树和窗棂之间的距离,然后纵身一跃……

“喵——”

重重摔落在地的声响,伴着一声猫的惨叫。

显然目测有误。

十一哑然失笑,“近来偷吃了多少条鱼?你不该看轻了自己的份量……”

果不其然,份量越沉,越容易摔到自己。

人和畜生,果然是一样的。

刚泛出清明之色的一对黑眸很快又黯淡下去。

她抬手,继续喝酒。

叹光阴,如流水。区区终日,何苦枉用心机。不如醉里生,梦里死,纵然一生虚过,也算不负人,不负己。

------------恨无人,解心结------------

朦胧里,又有斯人如玉,笑意清浅。

“朝颜,待你长大,我便说与母后,娶了你可好?”

彼时,是谁年少气盛,行止猖狂。

“不好。我朝颜若嫁,必嫁当世英豪,与他携手并肩,光复大楚万里河山!”

那如玉少年便蹙眉清愁,“朝颜,你不懂……”

“我不需要懂!我只知不雪家国之耻,枉为皇家之人!”

“……”

------------那时年少不解愁------------

十一梦里呻.吟,似已满面凉湿,却又有热意在脸庞上一下下地腻来腻去。

她侧了侧身子,才听到了狸花猫喉间“咕噜咕噜”的声响。它正用舌头舔着她,动作颇有几分急躁。

角落里有什么动静传来。

十一指间一闪,一缕淡淡银光在黑暗里飞闪而出,那边便听得老鼠吱吱的惨叫。

狸花猫立刻兴奋地扑了过去。

十一叹道:“我真的不好意思告诉老荆,其实你已经胖得捉不着老鼠了……懒成你这样的猫,还真不多。”

狸花猫片时即回,果然叼回了一只大老鼠,献宝似的送到十一跟前。

十一从老鼠身上拔出一柄小小的飞刀,向它挥挥手,“你自个儿留着吧!”

狸花猫不依,呜呜地蹭着十一,嘴里的死老鼠差点蹭到十一脸上。

十一爬起,拍拍它的头,“知恩图报的猫是一只好猫!可我不爱吃这个。快想想,谁给你鱼最多,赶紧送他老鼠!”

酒醉生梦死(五)

狸花猫碧绿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她。

“鱼!鱼!拿你的老鼠换鱼去!”

十一努力地指点着她的猫,看老鼠血迹滴到了榻上,终于忍不可忍地起身抓起它,将它丢出屋子。

眼见狸花猫恍然大悟,以倨傲之姿雄纠纠走向那边峻丽屋宇,十一心满意足地关上门。

“必定是晚上在哪里吃鱼吃撑了,不想吃老鼠……呵!”

她像猫儿般舒了个懒腰,细细白白的五指灵巧地摆弄着手中的飞刀。

两年,飞刀也寂寞。

若当年苦心教她成才之人,听闻这一手绝好飞刀,只用在替猫儿捉老鼠的份上,不知会不会气得死过去又活过来。

黯淡的月光下,十一唇边的笑意凝固,渐渐苍凉如雪。

淡淡银光闪过,那飞刀倏忽不见。

-------------爱你,所以送你老鼠-------------

片刻后,七夫人的卧房里,忽然传出一声尖厉的惨叫。

七夫人几乎连滚带爬从房中滚出,气色不是气色地尖叫道:“死猫!又是那只死猫!十一干嘛不把它拴着,天天出来吓人!”

韩天遥持着一卷书从另一侧的屋子徐步踏出,淡淡扫过她,“怎么了?”

他个子很高,眉眼深邃俊秀,一身玄衣如墨,自有种冷峻沉静的气度。

七夫人便不敢再叫,低了嗓门道:“是……是十一那只猫,叼了只老鼠窜我床上来了……”

她委屈地看向韩天遥,几乎要落下泪来,“十一就算了,难道她的一只猫也要爬到我头上来?晚上蒸的鱼,又被它半路上给打翻叼走了……谁家受得了这样的猫啊?”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语调里的愤恨再也掩饰不住。

其实不是十一的猫,而是当年夺她宠爱的九夫人的猫。人都死了,还这么阴魂不散!

那边狸花猫并未逃去,甚至“喵”地一声叫,纵身跳到韩天遥脚下,将老鼠放到他鞋边,竖着尾巴温顺在韩天遥腿边挨挨蹭蹭,叫声十分柔和。

七夫人看着那死老鼠,忍不住又一阵恶心,白着脸道:“看,看……这猫太邪门了!”

韩天遥低头看了半晌,说道:“的确邪门。”

七夫人道:“那……叫人处理了吧?”

韩天遥抬头,“去问问,花花最爱吃什么鱼,明天继续给它做。知恩图报的猫是一只好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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