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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活不过二十八岁(124)

作者: 谢不敏 阅读记录

第84章 第19章 镜中像(5)

夜里,廖书眉突然敲响了病房的门。

赵嘉儿看一眼睡得安稳的廖书言,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在走道里停住,一双眼满怀关切地看着廖书眉:“廖姐姐身体好些了么?”

廖书眉的脸色并不算太好。

她拢紧身上的棉衣,缓缓一笑:“我第一个出来,只是被烟熏着了,没事。”

赵嘉儿靠着走道里白花花的墙壁,微微踮起右脚,眯着眼笑道:“没事就好!那廖姐姐……找我有什么事呢?”

廖书眉向廖书言所在的病房看了一眼,紧咬着嘴,欲言又止。良久,她才忐忑不安地问道:“书言……怎么样了?”

赵嘉儿正要回答,廖书眉又不安地瞅着她,笑容里有些苦涩:“我是说……关于他和江眠的事,他……他……”

经她这么一问,赵嘉儿猛然意识到,廖书言与廖书眉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十分微妙。

曾经亲密友爱的姐弟,有朝一日,彼此之间的血缘关系突然变得疏远而复杂,任谁也不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如从前一样相处吧。

赵嘉儿心中纠结难受,慢慢抬起眼,轻声道:“廖姐姐,廖老师接受真相需要一段时间,但是,我相信你在他心里,始终是最亲最亲的亲人!廖姐姐也一定将廖老师当作最亲的亲人!不然,这些年,廖姐姐也不会一个人辛苦守着这个秘密了。”

廖书眉感激又欣慰,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嘉儿,你真好!”

赵嘉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垂着脑袋,道:“廖姐姐也很好!”

“我们去那边坐着说话吧!”廖书眉指了指走道里的一排椅子,目光真诚而充满善意,“我如今不知道怎么面对书言,有些话,希望你能替我传达给他,行么?”

赵嘉儿眨了眨眼,在廖书眉的指引下坐下:“什么话?”

“关于妈妈的事,”廖书眉神色惆怅,轻轻吐出一口气,“即使书言不信江眠所说的,但他的内心肯定动摇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向他解释这件事。”

听闻,赵嘉儿大有一副护犊的架势,涨红着脸维护着:“虽然我没见过廖妈妈,但是,廖老师和我说过一些廖妈妈的事。我也不相信廖妈妈是江眠口中勾……勾引他爸爸的人!”

廖书眉轻轻握住她的手,缓缓地说道:“当年的事,我也是无意中在爸妈的一次谈话中听到的。从妈妈怀上书言开始,爸爸就怀疑书言不是自己的孩子,想要妈妈打掉,但是妈妈坚决要生,最后做了亲子鉴定,证明了父子关系,又因为爷爷一直想抱孙子,爸爸即使还是不太相信,也只能妥协,只是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赵嘉儿没想到廖书言出生前,竟经历过这样的波折。

她现在不得不感谢从未谋面的廖妈妈和廖爷爷。

但是,赵嘉儿有一点想不通。

“既然亲子鉴定没问题,廖老师怎么会和江眠是兄弟呢?”

廖书眉悲凉一笑,道:“你应该知道江眠的父亲曾经在爸爸身边做事,也深得爸爸信任,很多事交给他去做,爸爸才放心。那天,爸爸因为生意的事,不能在约定的时间回家,就让江眠的父亲给家里传了个话,妈妈留他吃了晚饭,后来不知怎么就……就发生那样的事了!我当时还小,现在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听到爸妈那次的谈话,我才知道书言就是在那件事之后怀上的,之前的亲子鉴定也是妈妈求吴叔叔办理的,是假的。爸爸是看书言不像自己,才又取了书言的血样偷偷做了鉴定,发现书言不是自己的孩子……”

“因为这件事,廖爸爸才一直冷落廖老师?甚至想要偷偷除掉他?”

“不!”廖书眉陡然提高了音量,见赵嘉儿似被吓着了,她又放轻语气,缓缓地道,“爸爸疏远书言不假,但绝不会伤害他!他表面上不亲近书言,可背地里为他做了很多事……书言小时候想学画画,是他暗地里找来了最好的老师来教他,又偷偷为他打通关系,为他办画展……爸爸为他做了很多事,即使是妈妈也不知道!要不是我因为New的事,多次顶撞忤逆他,我也不会从Lina阿姨的嘴里知道这些,也会一直误会着他!”

赵嘉儿是头次见到廖书眉低沉悲伤的模样。

在她眼中,廖书眉永远是那样优雅温和的大姐姐,永远会微笑着和她交谈,从不会在小辈面前哭泣。

她听着她声泪俱下的讲述,想要安慰,却无从安慰。

心事重重地回到病房,她看了一眼熟睡的廖书言,缓缓地露出了一抹欣慰又舒心的笑。

她小声说着:“言言,廖爸爸是个好爸爸,他是世上最爱你的爸爸。”

她不知道一个男人需要多大的胸怀,才能原谅妻子和下属之间酒后乱性的行为,甚至不计一切在背后默默关爱着他人的孩子。

当年,廖妈妈与江父因为不知名的原因醉酒乱了性,廖爸爸并没有责怪,而是选择了原谅。

但是,在得知廖妈妈事后怀了孕,廖爸爸并不确定孩子是谁的,又怕生下来后被人笑话,才会劝廖妈妈将孩子打掉。

因为这份矛盾的心理,廖爸爸才会一直疏远廖书言。

而廖妈妈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才笃信佛祖,一心行善积德,以求减轻自己身上的罪恶;而江父也更加忠心耿耿。

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大火,正是他的拼死相救,才救出了火海里的廖爸爸。

赵嘉儿小心翼翼地拆开合影相片的保护膜,终于抽出了保护膜内有些泛黄的信笺。

信笺上的字一笔一划,写得十分工整而认真。

即使时隔多年,赵嘉儿仍然能感觉到当时写下这封信的人沉重的心情。

上面写着:

廖先生,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老板。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为您拍您太太和书言了,所有的照片,我都依照年份整理成册了,您能看到书言每一年的成长。

他很安静,也很聪明,像您的太太。

希望他能明白,这些年我向他传达的不止我对他的关怀,还有您的关爱。

在这之后,我就要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也算是为当年犯下的错赎罪吧。

只是最后,还是需要求您一件事——家里的事,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只是不太放心老婆和孩子,求您看在书言和江眠有那么一丝血缘之亲的份上,多多关照一二。

在此,感激不尽!

江锦年写于2000年冬。

赵嘉儿一口气看完书信,联想到廖书眉所说的话,许多疑问都迎刃而解了。

但是,令她不解的是,江父写下这封信后,到底去了哪里?又为何会搭上非法走私的船?怎么又偏偏好巧不巧地死在了陆嘉清父亲的枪下?

她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泛黄的书信,一直没看到“失火”二字,又对着照片比对了一次,才发现之前看到了“失火”二字,只是“太太”二字。

因为被照片挡住看走了眼,才会认错。

赵嘉儿将书信和照片分别收好,看了看时间,将近午夜十二点。

她起身懒懒地伸了伸胳膊,又坐回到椅子上,趴在床头,带着笑看着沉沉睡着的廖书言:“言言,知道有这么多人关心你爱着你,我以后走也走得安心一些了。”

她抬手将被子轻轻往他肩头拉了拉,笑得甜蜜知足:“还有啊,我找护士姐姐要了验孕纸,刚才测了测……我怀孕了,言言……这样,就算我不在了,你也不能彻底忘了我。”

说着说着,赵嘉儿突然觉得悲伤,眼角有些酸疼。她拼命忍住想哭的冲动,努力扯着嘴角让自己笑,却偏偏控制不住眼里的泪水。

她生怕自己会哭出声,匆忙起身。

还没跑出病房,突然听到了病床边的柜子上手机的震动声。

她折回身子,发现是廖书言的手机在震动,因为怕吵到他的睡眠,她拿起手机便跑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