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河摇摇头:“继后早就想将延年殿全部换成她的人,可惜一直找不出他们的错处,今日好不容易逮到借口,当然要借题发挥,只有不依不饶,才好达成目的。”
第195章 君之桃园
林婴:“……”
“所以, 他们真的不是冲你……你的丫鬟,或者门口的侍卫,其实都是被我连累罢了。希望公主安心住下, 不要因此坏了心情。”
林婴:“……”
本来一肚子的怨怼,顷刻化为乌有了,林婴遥看着苏嬷嬷喜滋滋的将里外侍卫全换了人, 又看看苏清河拉住她, 苍白, 无辜, 又无能为力的样子,一时怒从心来:“你、你明知道他们是何目的,为何还要松口!”
苏清河道:“他们只要惦记着, 早晚会逮住什么契机, 与其让大家提心吊胆的提防着,多受无辜的磋磨,还不如借机会把人散出去,称了她的心算了。”
“话不能这么说, ”林婴知道他是嫡子,只要他在, 继后的儿子们便没有机会:“你不把王位给她, 怎么可能趁她的心?”
苏清河微笑着摇头:“若单为了一个王位, 给她又如何, 她想要的, 先是神隐, 后是我命。”
林婴吸了口气, 压低声音道:“除了你死我活, 当真没有第三条路吗?”
苏清河道:“从始至终, 其实都只有一条路——我会死去的,之所以要拖着病体,就是怕我死以后神隐无人控制会杀光了他们,拉着大家一起死。”说着去抚摸手里的宝剑,脸色温柔。
林婴不由得浑身一冷:“一、一起死?”
“抱歉,是我失言了。”苏清河微微一笑,言及生死,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没有吓到你吧?”
林婴诧异地打量着他,道:“你当真……已经病得无药可救了吗?”
苏清河摇摇头:“我体内的寒毒,虽不至于顷刻杀死了我,却在一点一点的耗散着我,八年前我只是脚趾麻木,后来蔓延到整个双脚,小腿,而今已经到了腰部。”他说着微微抬起自己的手,继续道:“我不想做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所以我只愿活到手也不能动了之前。”
林婴:“……”静默片刻,她恍然道:“你不是天生的瘫子?是一点一点……”
她说到一半马上住嘴,因为她此时突然顿悟,苏清河平静外表下面正在发生的事,远比他本是个天生的瘫子还要无情,还要残忍。
可是苏清河似乎对林婴这些细微的触动早就无动于衷了,他继续道:“是呵,即便求尽天下药石,也不过是拖着病体残喘,若不是父王听信国师水月的断言,说我的寿元就是车驰的国运,硬要将我强留此间,我早该脱离这苦海炼狱,去享受自在的灵体了。”
林婴越听越觉得虚悬:“你管此间,叫做苦海炼狱?”
“是啊,”苏清河年纪轻轻,活得就像一个看破红尘的老僧一样:“不可思议吧?你我身份相当,但世间与你是桃园,对我来说却是无间。”
林婴一时不知该如何纾解劝慰他,但看他这么郁郁寡欢的走了,又终究觉得不妥。从此,林婴不但安心住下来,还一改往日的孤高游离,深入到左近同来做质子的闺秀当中,去有意无意的打听苏清河的喜好。
知道了他喜欢看什么书,他喜欢下什么棋。
林婴没听说过这些书,也不会下这种棋,便趁夜去了一趟车驰的藏经阁。因为沿海潮气比较重,所以车驰的藏经阁是个高达十九层的圆环形竹筒楼,每层都排列满了窗户,且书架摆放也最便于通风。
当时已至深夜,只剩几个零星的下人在里面边整理边埋怨,道:“每次借书都不知道放回原位,就这么乱堆!都攒了一书架没归好类的书了,累死我都不知道得归类都什么时候。尤其这本!还分什么上中下三部的,找到上了找不到中,找到中了找不到下,还让不让人活了……”
林婴悄然靠近,将手按在藏经阁的门框上,闭目运灵。
天下所有木制的东西她都可以由心驾驭,刻画书写在木竹纸张上面的文字她也可以随心取阅。
灵光乍然包裹住了整个藏经阁,突然整栋圆楼上上下下的窗子无风炸开,每一层书阁上面的纸页刷刷翻卷张张飞出,所有的纸张都像天女散花一样顺着每层书架临近的窗口飞出藏经阁,围绕着、旋转着、抛洒着,拿着上册找下册的仆人眼看着书本从自己手里飞出便追,可是又见整个藏经阁的书全都飞了起来,如同天上下了书页纸张做成的雨,不由得目瞪口呆,不知该惊该喊。
须臾,被风力翻卷过的纸张倏忽合闭,又井然有序地在他眼前层层堆叠归复原位,窗子一扇扇关合,就连自己手里也多出来三本,翻开一看,正是他寻找了好几天的《六合经》上中下三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