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婴道:“一座庙宇,就在前边。”
他们脚下这片空旷的地表布满了残土废墟,几人一会上窜、一会下跳地保持前进。很快左辞就看见,满目荒芜之中,果然孤立着一座富丽堂皇的庙宇。
越到近前两人脚步越慢,都在凝神瞩目着这座庙宇宫观,单看建筑风格已经明显有别于之前见过的任何一处,不知道具体供奉着哪位神明。
“等等我!”叶咏诗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摊开手掌道:“你、你们看。”
她手里的东西,一面看去,是一块残墙断壁上头曾被打磨得光滑平整的建筑石块。另外一面,则附着了许许多多的乌七八糟,触感坚硬,这是什么?
左辞摩挲着确认了一下道:“是牡蛎留下的壳、藤壶留下的根。”当然还有其他一些叫不出名字的乱七八糟。
“没错。”叶咏诗道:“好多废石上面,都有这种痕迹,说明此地曾经沉入海底。”
“沉入海底?”林婴喃喃说完,左辞与她异口同声点破关键:“岐华上神!”
《大荒书》上曾有记载,岐华上神的领地被恨海吞没,神与臣民无一幸免。
所以这座庙宇,就是供奉岐华上神的宫观吗?他的宫观不是沉入海底了?怎么会跑到鬼界来,他和鬼王到底是什么关系?
提起这位上神,又难免想起他的神武“无界”。
更会不可避免地,想起当初北境上空那场至今让人闻之色变的天裂!
想起全地顶修共同的噩梦、想起周天子的话,想起这一路走来能将林宴逼得无所不用其极,难道都是因为他吗!
左辞一步迈上台阶,林婴叶咏诗紧随其后,脚下白玉为阶,一尘不染。两旁依依杨柳,翠色欲滴。偌大的宫观不见日照但却像是阳光遍洒,只是里外静若空置。
最中央的位置上,供奉着一尊灿灿金身的千手神像。下半身掩映在繁茂枝叶的依附与云蒸霞蔚之中,上半身千手自下向上依次舒展,左边的手势婉约、柔美、长指尖尖,像女人的手。
右边则大开大合,成拳成印,像代表力量之美的男人的手。
直至中间做结印状。
再向上想要看看岐华上神的脸,却是看不完全,因为最上面的一双手持着一把扇,落下的遮掩恰巧挡住了神像右半边脸。
仅露出的左脸低眉敛目,满面慈悲,唇角微翘,似嗔非嗔,似笑非笑。
林婴忍不住绕了几步想从侧面看看被遮住的右脸,可是那把扇子与窗外投落的光影竟然配合得如此巧妙,除非毁坏神像,否则无论怎么绕,都是不可能看清楚他的庐山真面目了。
这到底是不是岐华上神?
正这么想着,叶咏诗噗通一声跪在神像前,双手合十乞求说道:“求上神将修竹哥哥还给我。”说完咚咚咚开始磕头。
林婴左辞对视一眼,他们都是修士,别说左辞拿到了神牌,就是林婴没有拿到,也懂得修士是绝不能乱拜神明的。
百姓拜神是为虔敬,修士拜神是为无能。
天下普遍的共识,修士遇难找师尊、师尊遇难找领主、领主遇难找皇室,皇室联合国教大宗门,里头太多差一道天劫就可以位列神班的人物,甚有尚在人世,就已经享受香火供奉的尊者。
所以尊师重道向来从不乱拜神明开始,你拜师入了哪一途,就是哪条道上的人了,你站在哪里,你的祖师是谁,你的神明就是谁,都是各个派系古往今来传承至此的,所以遇到难事转拜他神,就约等于反叛门楣。
是重罪。
“你这样,不太好吧?”林婴从小到大这方面都被教育得太严苛了,实在对她的行为有些接受无能。
他们这一族,是信奉乐羡上神的。
叶咏诗不及回答,外头忽然传来:“哗、哗……”的声音?
三人应声回头,立即看见谢修竹就站在外面的庭院里!叶咏诗惊喜交加:“我不拜一拜,怎知道这位神明对我更好呢!”说完提起裙摆欢快地跑到外头去。
左辞林婴迟疑片刻,也慢慢跟上。
谢修竹浑身上下完好无损,他手持着一把扫帚,正在打扫庭院里的落叶。
“修竹哥哥……修竹哥哥?”叶咏诗直到此刻才觉得怪异,可她无论如何呼唤,谢修竹都眼观鼻鼻观口,机械地重复着扫地的动作,对外在的一切竟无知无觉。
“他这是怎么了!”
林婴“嚓”地一声拔出修竹剑横在他面前:“谢修竹,你还认得这把剑吗?”
谢修竹木偶一般,一边打扫,一边僵硬地挪步向前,照样看不见修竹剑。
“他到底是怎么了!你不是医子吗?你的圣愈术不是可以医魂吗?快用你的灵力给他瞧瞧呀!”林婴不等去做,忽然有毛色各异的猫头鹰,从各个方向无声无息地朝这边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