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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坛之下(286)

作者:野火春风 阅读记录

谢修竹眼泪滚滚而下!

叶清欢冷冷一笑,心道你早日结丹了,不丢我的脸,却是在打我的脸!可是谢准哪里能够领会到这些?他太愚笨了。

谢准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就连叶府门下的狗见到他都叫得更狂,他因为情急拽过叶清欢的袍袖,这身华贵的锦服,便被叶清欢当场撕碎了。

谢准站在满地碎锦之中、在叶清欢的眼神中、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羞辱中,当然自惭形秽。

“再敢来缠就放狗咬他!”叶清欢丢下这句话,只着中衣愤愤而去。

他的身边前呼后拥着一群富贵公子,个个器宇轩昂,衣着华贵,互相说着话,没人理谢准,只有一些碎片似的字眼零星入耳:“刁民难缠”、“小人难惹”、“这个粘包赖,搁我早打死了。”

这些人鱼贯着拾阶而上,步入了领主府那扇永远也不会为谢准敞开的大门之中。

大门在他眼前迎入了所有的人,又吱悠一声,重新闭合。

谢准被隔在门外,孤零零地伫立着,对周围百姓的指指点点,已经麻木得失去了知觉。他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受人待见。

没有钱财。

也没有体面。

他整个人丧气沉沉,拖着沉重的脚步挪去叶府角门外,靠着冰冷的石墙席地而坐,又用草帽遮住脸,然后身体越蜷越紧,终于肩头耸动,抱着膝盖呜呜痛哭。

谢修竹,也在哭。

他走上前去似乎想要抱住曾经受苦受难的父亲,可是他抱不住。

对于画面里的谢准来说,谢修竹就像一团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如果他早知道会有一个这样爱他的人在旁边看着,他一定不会让自己如此失态。

自从做了父亲,他的形象总是光明磊落、无所不能的。这些泥灰色的难堪往事,就像沉眠在水底的泥沙一样,不去搅动两厢安好,一朝翻起,满目浑浊。

今日撕开伤疤,实在情非得已。

每一帧画面,都是对谢修竹的折磨,他自心底无声的嘶喊,谁能替我给那时候的父亲一点点温暖!我谢修竹愿意倾尽所有报答他的大恩!

谁来帮帮他啊……

也不知道冥冥之中,是否暗藏着天意。

杨水琴自角门走出,无声地站在谢准身侧。原本她答应过谢准会帮他说说话的,可是上次叶清欢给出那样的答复,她却无论如何也不忍心向谢准转达。

几次话到嘴边想要劝他放弃,看见满眼期盼的谢准,她又说不出口了。

此时,她局促的影子投在谢准身上,又顺着草帽的破洞漏到了谢准的脸上。

“杨姑娘?你来了。”谢准发现是她,抹了眼泪慌忙起身,又把破草帽扣在脑袋上帽檐拉低,企图遮盖自己的狼狈。他吸着鼻子道:“杨姑娘,我先不跟你说了,我去练习闭气去了。”说完转身就跑。

叶府墙外有一排大水缸,各个装满了水是平日里浇菜园子用的,谢准就近跳进去任水没顶,说是练习闭气,更多的却是不愿意让杨水琴看见他的眼泪罢了。

杨水琴摇了摇头,喃喃道:“傻子,你这样练到死,也是没用的。”

可是他只会这个,除了这个,他再也想不出任何事能让他看上去,似乎是个水系的修士了。

谢准等杨水琴转身回了府,才哗啦一声脱离水面,水流顺着头发向下淌,刷过瘦脸,衣袍尽透,活像一只落汤鸡。路上的小童桀桀咯咯地指着他笑:“看那傻子,又在蹲水缸了!”

傻子?谢准愣了愣,什么时候开始周围的人都将他视为傻子了?

他低头瞧着水波里面映出来的自己,形容枯槁、眼窝深陷、满脸晦气,哪还有一点青年人的意气风发?他放目四外,看见好多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儿都成家立业,儿女绕膝,只有他还像个无根的浮萍随风漂泊。

头上没有片瓦遮身,脚下没有寸土立足。

偌大一个江州城,却没有自己的立锥之地。

堂堂七尺男儿,还要靠老父将养。

谢玉越来越老了,也越来越不敢违逆他,每天还是摆摊卖货,只是不再远行,挣来的钱全用来糊口尚不足以解决温饱,但仍是愿将自己能够挣来的最好的东西全都给谢准留着。

谢准回家时,看见谢玉正在眯缝着眼睛,给他那身洗到褪色的衣服上面打补丁。

谢准叹息一声,日子原本可以不这样的!都是想当水系修士又一直当不成,才把他和家人全都害成了这样!

可是他红着眼睛思虑一夜,他现在要放弃吗?

他不是不可以去打杂、卖力将养老父,只是他……他实在是放不下啊!

如果一辈子浑浑噩噩,从来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一条路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他如果走不上去,宁可绝后宁可死不复生,也绝对不能、不想再去寻找别的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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