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鸣苏醒后,看见他身上密布的伤疤,迟野沉默着用医用卫生湿巾帮他擦拭身体,温热的液体滴在他胸口,游鸣却会笑嘻嘻地开玩笑,说他今后可不要像有些嫌弃妻子有妊娠纹的渣男丈夫一样嫌弃他。
光是肉.体上的伤疤和疼痛就能让他体无完肤,遑论那些精神上隐匿的创伤,可他面对其他人时永远都是笑着,甚至还经常会宽慰替他抹眼泪的护士,说哭起来就不漂亮啦。
他好像不知道世界上还有种名为仇恨的情绪,每个人心里都有这团火,一旦它失去控制,这把烈火会焚烧自己跟整个世界,可他的火却只用来照明和温暖。
垂眸犹豫了一下,迟野追问。
“……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会做东郭先生么?”
东郭和狼、农夫与蛇、郝建跟老太太的故事实在太多,现代社会“千万随便不要对人,尤其是认知层次低的人太好”的言论甚嚣尘上,好像连善良这种最高尚、最体现人性、最值得被歌颂的品质都会被冠以“圣母”之名。
听到迟野的疑问,游鸣勾唇笑了笑,他的脸上仍带着几分病色,神色却极潇洒。
“我知道,你一直坚持性恶论,可我就觉得人之初性本善,真心总是能换到真心的。”
“更何况就算被人辜负又怎么样?伤就伤吧,那是别人的事,只要无愧于本心,我自己就不会遗憾——更何况,连你这般的万年冰山不也被我捂热了么?”
“不过呢——”游鸣注视着面前敛着剑眉,神色极度复杂的男人,游鸣笑笑,伸手抚在他蹙起的眉心,“我想让你爱我,不是同情,更不是可怜我。”
“……”
“你在想什么?”见迟野闻言沉默,游鸣问,“是不是觉得我的想法傻白甜得可笑?”
“不。”
迟野摇摇头。
“我在想,你怎么会这么好。”
在送游鸣《日出》的信笺时,迟野曾说过他总是站在光里,而在现在,迟野觉得或许游鸣自己本身就是光。而也正是从那时起,他就曾想过无数遍,像游鸣这样洒脱滚烫的人也会有阴暗面么?
他是富养出来的小孩,不光是物质层面的富裕,更是六岁前被生母用爱灌溉养护大的孩子,拥有自爱跟爱人的能力。
都说爱情使人常感形秽,但他实在太好太好,好到足以令迟野坚信,倘若错过了他,自己这辈子都绝不会再遇到这么玲珑赤诚的人。
“我一直觉得我的人生就是不幸的产物,是不幸福的婚姻、家庭、疾病、贫穷跟暴力一块孕育的畸形儿。”
紧紧回握住游鸣的手,迟野轻轻。
“但我现在忽然觉得,或许是因为我把运气都留给了见你。”
“能在茫茫人海中与你相遇、相爱,甚至时隔七年还能再重新找回你、拥有你……这或许是言情小说也不敢写的桥段。”
“哈哈……”
游鸣哈哈一笑,眉目盈着潇洒。
“那可不?可是打着灯笼也再难找到我这样有趣的灵魂,所以,你可千万别再把我弄丢咯——”
“游鸣。”
没有捧哏游鸣开的玩笑,注视着他丰神俊朗的英俊眉眼,迟野紧紧握住对方的手,他这次的语气不再像大学时讲出这三个字一样,或玩世戏谑或生涩别扭,而是立誓般坦荡正色。
“我爱你。”
“很爱很爱。”
【作者有话要说】
“我常常感到爱你是我身上最美好的东西,我的一切美德都由此而来。是爱情使我超过我自己。要是没有你,我会重新落到我那平庸天性的可怜的水平上。正由于我抱着与你相见的希望,我才永远认为最崎岖的路是最好的路。”——纪德《窄门》
第83章 新年
站在全身镜前, 穿着迟野淘来的Gieves的Vintage海军装黑色大衣和纯羊毛精纺西裤,内里搭着高领的白色针织衫,耳朵上那枚大学戴过的耳坠戴了又摘摘了又戴。
捏着那对熟悉的Babyfat十字架, 游鸣对着镜子犹豫。
“哎……你说我这么穿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啊?”
“为什么?”
“老大不小了还戴这么潮流浮夸的耳钉……人家会不会觉得我一把年纪了还大学生似地耍帅装嫩——”
游鸣放下耳钉转过身,就看见迟野换好同款站在自己身后,没穿西裤而是乖乖穿着游鸣给他选的阔腿皮裤。他从头到脚穿着一身黑, 只有脖子上戴的那条银色项链有一抹亮, 衬得他本就肩宽腿长的挺拔身材愈显高大, 冷白的皮肤在衣帽间暖调的灯光下像上好的脂玉, 配上唇极明显的淡色唇珠,让人光是看着就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哪怕因为嫌弃对方的衣品,亲手给他搭过无数套衣服, 游鸣每次都还是会忍不住感叹造物主的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