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野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游鸣执拗:“你先回答我。”
迟野微微皱眉:“怎么突然这么问?”
“哪里突然了?”游鸣有些不满,“我跟你……那天晚上之后第二天早上醒来……不对,你第一次请我约会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个问题了。”
游鸣还是没有完全说实话,这个问题他想了足足十二年,只不过有七年都只能是纯粹的幻想,属于他一个人的乌托邦。
迟野顿了顿,他伸手抱住游鸣,后者顺从地任由对方把他紧紧搂在怀里。
迟野附耳轻轻。
“这七年你最生我气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最生气的时候?”游鸣想了想,随后忿忿,“当然是在你们医院食堂,你那个看着不怎么着调的男同事说他像我,还提你跟你师妹般配,完了你居然还祝我幸福……我当时都快要气死了,恨不得撬开你的脑袋看看你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迟野抱着游鸣的手一松。
他气的不是自己在最落魄时被抛弃,不也不是六亲无靠生不如死的七年,居然只是那场在他眼里看来可笑到压根没放在心上而早就遗忘的胡闹。
“你只气这个……不恨我么?”
“恨你?”游鸣眉梢一挑,气得哼哼,“恨你我那天晚上还和你……在你眼里我是这么随便的人吗?”
见迟野神色诧异,游鸣更委屈了。
“我是想要你的爱,又不是只想跟你做.爱……那把你当成什么,又把我当什么了?”
“反倒是你,这么久也一直没说爱我……约会的时候口口声声说着不是给我画大饼,会把我纳入你未来的规划,可别跟我说才过去一个多月就闭口不谈了,合同还白底黑字地在我手上呢。”
“……你是先上车后补票惯了,那票该补的也要补吧,除非你又要逃票。”
面对游鸣委屈兮兮的抱怨,迟野想了想,抬头却微微笑了起来。
“我没有再和你提起,是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有了。”
“……什么?”
“一起买一栋属于我们的带小花园的别墅,装成你最喜欢的南洋风,每天养养花种种菜。再养两只猫,一只布偶,一只缅因,一只叫芋泥,另一只叫奶茶。”
一字一顿地缓缓复述着游鸣十年前说过的原话,迟野注视着游鸣,从后者眼中看见了愣怔与动容——
原来不是他一个人守着这句酒后的玩笑话十年,他也同样记得清清楚楚。
“我也不想为了让你安心,就忽悠你跟我一块去国外领一张在国内毫无作用的废纸,当然你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迟野顿了顿,“……虽然别说同性,即便是异性恋,领了结婚证后离婚的夫妻也不在少数。”
“但我可以把我能想到的一切保障都给你,工资也好,车产也罢……只要我能给你的,就算比起你的资产不值一提,我都愿意签署协议把他挂在你的名下。”
“谁说我不稀罕?”
游鸣侧过头,右手贴在游鸣左胸口,温热的体温和律动的心跳,透过单薄的T恤紧紧贴在他的掌心。
“——当然了,我稀罕的不是你的钱,而是你的心。”
游鸣当然清楚俩人在一起后的这一个多月,迟野几乎竭尽全力地把自己本就匮乏到极点的情绪分给自己,跟自己一块做饭打下手料理家务,周末尽可能多地抽时间陪自己出门玩,在自己为工作烦心时无措又笨拙地安慰自己……
真正的爱从不是能言善辩者的甜言蜜语,也绝非豪门阔少一掷千金,而是愿意花时间费精力,为对方付出自己原本稀缺的资源。
“我回答完你的问题了,现在是不是该你回答我了。”迟野笑。
没有奇怪于迟野不切实际的幻想,游鸣反而认真地想了想,紧紧回握住迟野牵住自己左手的手,十指紧扣,掌心的温度炽热滚烫。
“就像现在这样。”
迟野惊讶。
“就这样?”
“嗯。”
游鸣侧身,顺势抱住迟野,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紧得像是想把他嵌入自己的骨肉跟灵魂。
“就这样。”
*
迟野回抱住游鸣。
许久,游鸣终于松开了他,略微犹豫了一下,迟野还是开口:
“你今天没去饭局……是因为又开始吃药了么?”
“这到没有。”
游鸣摇摇头。
“我上个月去看了医生复查了检查跟量表,虽然说数值还是挺高,但没超过临界线,医生跟我说复不复药我自己决定。但因为还在吃治丛集的药,不想加重肾脏负担,我暂时先拒绝了。”
“而且,”游鸣缓缓,“我曾经的确把药物治疗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可逐渐从黑暗中走出来后却发现,它的确重要,或者说最重要,所有的精神疾病患者都不能讳疾忌医,绝不能因为担心副作用或是其他的顾虑而不敢用药。但它却也并非全部,还有运动、心理、家人、自我……很多其他的支持性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