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徐徐说着,听着她的话,女人再也忍耐不住,扑进丈夫怀里嚎啕大哭。
五分钟后,稍微平复了下情绪,女人抬起头,颤抖着嘶哑的嗓音,哽咽着缓缓:
“林大夫……我们……捐。”
*
“迟老师——!我刚刚听肝胆外科的医生说,接受器官移植的小姑娘术后康复很不错!”
“……转氨酶和胆红素术后明显下降,皮肤和巩膜的黄疸逐渐消退,凝血功能趋于稳定,意识清醒,精神也好转了很多,可以自己下床、吃饭。血气分析结果显示她呼吸性碱中毒、代谢性碱中毒、代谢性酸中毒的状态都基本解除了!”
一周后,听说得到受捐的小姑娘术后恢复情况很是不错,林染喜出望外,第一时间冲到住院部找到正在查房的迟野跟裴知聿。
“嗯。”迟野颔首,“你这次做得很棒。”
“嘿嘿……”
迟野的夸奖的含金量之重,林染心知肚明,她双手抱臂,冲迟野狡黠而得意地眨眨眼。
“话说迟老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当时帅爆了?”
“嗯。”
迟野笑着点头,裴知聿直接朝她竖大拇指。
“帅,是真的帅——从今往后你就是咱们神外唯一的姐。”
一齐巡完房交完班,三人朝更衣室走,林染不由感叹。
“我突然觉得,经过这件事情,除了很感激很敬佩小乐和他的父母,我好像也对生死又有了些新的理解。”林染顿了顿,悠悠,“绝大部分中国人对于性和死亡总是难以启齿……可我总觉得,生死本就是一体两面,如果对死亡没有充分的理解,也很难对生命有足够的尊重和敬畏。”
“人的一生中就是充斥着大大小小的离别,有生离,自然也会有死别……或许人生就是一个不断道别的过程。”
“是啊。”
裴知聿点点头,少见地没有呛她。
“你说得没错。如果说性代表着失控和危险,那死亡就是绝对的毁灭,但它确实是我们每个人都必须要面对的课题。尤其是我们做医生的,不光要学着面对自己的死亡,还需要面对患者的离去,甚至给予临终关怀,帮助病患正确面对死亡。”
“嗯……其实我觉得,虽然死亡教育是很必要,但其实也不用把它看得太重,人固有一死嘛。”
见迟野跟裴知聿闻言都望向她,林染沉吟。
“我就是觉得,大家好像总喜欢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对未来无意义的担忧,忽视了珍惜和享受当下,大家都担心衰老、担心疾病、担心死亡……好像更多想得不是要怎么把生命的每一天过得自由、轻盈而快乐,反而提前透支对衰老和死亡的恐惧,把自己搞得沉甸甸的。”
“但如果真的把目光都只集中在当下的每一天,那死亡于我们而言其实也跟现在的每一天都没有什么不一样。”
林染不徐不疾地说着,脚下步履轻快,像又想到了些什么,转过身对还在沉思的迟裴二人道:
“哎……你们还记不记得,2012世界末日,网上不久后就有个话题,问‘假如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你会怎么做’?”
“我当时还太小了,还在上小学,对生死完全没概念,中二地想着会不会获得什么拯救世界的超能力。”
回想起过去的幼稚想法,林染忍俊。
“不过现在再想这个问题,我感觉我或许能够给出答案。”
裴知聿挑眉:“哦?”
“其实也很简单。”林染缓缓,“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首先这班我肯定不上了,我就在家陪着父母还有弟弟,当然还有我的金毛跟耶耶,最后再吃几顿妈妈亲手做的饭,然后把我想看但一直因为上班没时间追的剧和番都补了。给手机列表的所有人都发条道别的消息,再跟我闺蜜煲一晚上电话粥,顺道思考下人生,想想我这辈子有没有给这个世界做出过贡献,哪怕一丁点也行,就够了。”
看二人也若有所思,林染问。
“迟老师,裴知聿,你们呢?”
“我啊……”
裴知聿伸手摸了摸下巴。
“……我就跟你一样,也翘班,然后带我的好哥们儿还有女朋友跑到市中心最贵的商业街上把信用卡里的钱全部爆卡刷光,然后午饭陪陪父母还有家里的老人,下午继续去电玩城和KTV嗨个够,晚上通宵打游戏等死……哦对,还要再给包括大内总管在内所有我讨厌的人打个电话。”
“干什么?”林染不解。
“当然是挨个骂个爽。”裴知耸耸肩,一脸理所当然,“都要世界末日了,此时不骂更待何时啊?”
“……”
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林染转而看向迟野。
“迟老师,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