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抱拳道:“是。只一叶小舟,已经查看过了,没有其他人。”
莲妃颔首, 面色微沉, 郑重地嘱咐来人道:“让他解剑卸甲。衣着、鞋袜和佩戴之物,全都要细细盘查。”
段清州其人,狡诈多谋,武艺冠绝, 不可不慎重。
她转头,望着屋中众人道:“所有人听命, 立即到门外守着, 若发现对岸有人想摇船上岛, 就杀一个宫女给他们瞧瞧。务必告诉他们, 三公主和大公主的命都在我们手上, 若有异动, 我们可不会心慈手软!”
黑衣死士们齐齐俯首, 应道:“是。”
瘦削宫女自觉上前, 接过了架在严以沫脖子上的利剑。其余人亦无多话, 沉默着执行莲妃的命令。
等黑衣死士们押着宫女太监鱼贯而出,门扉再次轻响。
明月如玉珏,此刻堪堪跃出层云,将柔光遍洒而下,照得湖心岛恍若白昼。
门口出现一人,素衣白裳,镶边玉带,乌黑的青丝用卷云绣纹的白色绸带高高束起。
他不俗的眉眼如同一副水墨画,俊秀似山河、婉约藏诗意,却在细微处带着浅淡的倨傲,锋芒肆意。
完全不像是刚刚经历过厮杀的小将军,倒像是一个采撷红梅、踏雪而归的少年郎君。
屋中的人都恍然怔住,似乎忘记了吐气。
莲妃最先回过神,淡漠道:“段驸马,若私藏有兵刃,先趁早丢到门外吧。”
段清州的眸光落在严晚萤身上,黑漆漆的瞳仁蓦然收紧,停顿了一瞬。
他移开眼,抬脚跨进门槛,双手往身后一拢,将木门阖上。
“方才娘娘的人已经仔细搜查过了。清州做如此打扮,两手空空,身无利物,娘娘还有什么不放心?”
他说话的神色比莲妃还冷,骇人的气场腾腾而起,静默地散发。
莲妃从鼻子哼出一声:“好,废话不多说。段驸马,本宫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别妄想耍花样!”
说着,她把匕首尖往严晚萤的颈下移了半寸,以示威慑。
冰冷的刀刃再次硌在喉间,如野兽的尖牙撕咬,严晚萤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段清州眸光微颤,唇中轻憋出一个字:“好。”
严晚萤只觉得心里发慌。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悚然感,不安的情绪像是一墩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一个理智崩塌、神经游走在危险边缘的女人,她想做什么、要做什么,根本无法预判。
严晚萤心头忐忑,斜了一眼身后的莲妃,急急地插嘴道:“你想让他做什么?和离书的话,我们已经写过了,你无需让他再写一封。”
沉闷的气氛涌动起来。段清州的眉梢动了一下,暗自压住眸中的冷光。
莲妃只是兀自低笑,念道:“好,好,本宫还担心段小将军心有不愿呢。既如此,那便简单了。‘和离’这步可越过,无需再多费唇舌。”
话里话外,已经从“段驸马”改口到“段小将军”了。
段清州面色微寒:“口头之言,娘娘倒是深信不疑。”
莲妃笑而不语,半晌才开口道:“这没什么要紧,因为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唔——让本宫想想,在本宫原本的记忆里,段小将军本该是,‘半面玉郎,半面罗刹’……”
严晚萤一惊:“什么?”
“段小将军,”莲妃并不理会她,瞟了一眼地上带着斑斑血迹的炭盆,朱唇轻抿:
“本宫要你用火炭,烫坏自己的半张脸。”
果然是打了这样的算盘吗?
开什么玩笑!
这半张毁容的脸,就是藏在他心中的罗刹。善恶交织,正与邪裹挟着,无时无刻不在他脑中天人交战。
每当他沉湎于情,想要温柔对待这个世间之时……只不过是一次揽镜自照,这半张毁掉的脸就化身为恶魔的手,将他重新拖入仇恨的深渊。
她好不容易才规避了这个结局!
“你、你丧心病狂!”严晚萤急怒攻心,“你这个疯女人,想同归于尽我陪你啊,不要拉上别人!”
莲妃已经完全疯了,扭曲了。
就像那些年看过的青春疼痛小说,明明已经是圆满的结局,偏偏要在结尾处来一个矫情的逆转,强写悲剧。
这世间明明已经翻天覆地了。黎明已至,自欺欺人地蒙上双眼,根本什么意义也没有。
严晚萤不想再这么坐以待毙,任由事态发展。她在莲妃的钳制下激烈挣扎起来,甚至亮出一口白牙,想趁机以“咬”取胜。
她这突如其来的不安分,让莲妃有些恼怒。
莲妃狠狠地皱起眉,一面大力压制她,一面毫不留情地将刀尖挺进她的喉咙。
拉扯之下,尖利的刃猛地一斜,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划出一条细细的口子。顷刻间,一排鲜红的血珠渗出,滴落到匕首的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