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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皇帝改造指南(339)

作者:三傻二疯 阅读记录

没错,两汉相隔已经数百年之久了,似乎也很难为了这一点痕迹而苛责前人什么。但作为当事人而言,刘先生身临其境,总难免有点不可言说的微妙尴尬。而尴尬微妙之余,某些隐秘的决心,便愈发之深刻了。

“诸葛氏见了被俘的当地高官。”刘先生道:“虽然只匆匆看过一回,但这些人的态度倒甚是坚决,拒不配合。”

“这也是难免的。”穆祺慢吞吞道:“这个时候的世家高门刚刚体会到垄断仕途的快感,怎么肯随意放弃?历史——历史上也是被整得没有办法了,完全不能维持统治,才无奈退缩……”

他大大地、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低声道:

“……这么一来,季汉的担子就很重了。”

大量的世家高门拒不配合,意味着原有的统治秩序没法子平稳过渡,新政权不能不殚精竭虑,从头构建出一套可靠的体系。所谓重起炉灶、再开世界,另炼地水火风,固然是一张白纸好作画,但消耗的精力和时间,恐怕也是无可估计。

——换句话说,就算真打完了所有的仗,武侯身上的担子,都怕都松不得一星半点。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兴复汉室,还于旧都”,仅仅收回旧日的领土,当然不能算是“兴复”,如果要想存亡续绝、惩前毖后,纠正以往的失误,完成历史交托的任务,那就绝不能再此刻放松一丝一毫。伟大光辉的政治理想,哪一个不是用心血浇灌出来的呢?

据说武侯辞别南阳草庐之时,曾经嘱托亲人仔细看守,等到天下平定,自己将再回草庐躬耕。但以现在看来,纵使社稷一统,大局得定,这样千钧万钧的担子,怕也是交托不下来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这样宏大的事业,恐怕是真要耗干他所有的心血,直至死亡为止。

即使明白这样的结局,思之也仍旧觉得悲哀。所以穆祺说完这一句话,语气亦稍稍低沉。

“担子很重。”刘先生重复了一遍,似乎若有所思:“既然担子很重,那我派出一些人来,帮他们分散分散担子,不知可否?”

第119章

穆祺腾地从床上坐起, 都顾不得再捂脸装什么“蓬头垢面不可对人主”的样子了。他丢开布被,面色惊骇之至:

“你说什么?”

“我说。”刘先生道:“如果劣币案进展顺利,我可以给诸葛氏提供足够的人选, 协助他处理一些较为繁琐的小事……”

“那怎么可以——”

这句话一说完,穆祺立刻反应过来了:

【那怎么又不可以?】

一个国家的政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上头的大计当然是恢弘辽阔、泽被无数, 但一层一层逐一分解下来, 终究不过也就是财政与人事两样;换句话说, 只要一个政权能把收上来的钱数清楚, 各个地方的人头认清楚,那政策执行的效果,总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而以上古时代政权运转的粗糙模式, 这种细碎、琐屑的操作,基本也不挑什么专业;能认字会数数, 最好再背一个九九乘法表, 就可以在基层充当一个合格的官吏,支持整个体系运转下去。秦汉以来几百年的历史, 就是这么将就着混下去的。

但问题就在于, 自从西汉崩溃豪强坐大, 高门儒宗垄断了一切上升渠道及意识形态释经权以后,那就连这样将将就就的草台子系统都已经维持不下去了。所谓“满朝上下, 尽是门生”, 但世家的门生故吏, 可不仅仅只是三公九卿的高官,而更是遍布于州郡的县令、县尉、司马;这些力量盘根错节, 利益纠葛,才是高门可以把控朝政的底气——就算清洗了高层又怎么样?没有底下执行层配合, 你能把政策执行下去么?

如果从理论上讲,要想与这样根深蒂固的利益网络做争夺,那就不能不任用与旧有力量绝无瓜葛的新人,没有牵连的局外要素——但东汉的体制bug就bug在这里;教育系统被垄断后已经成了为上层批量制造工具人的成熟机器,搞得皇帝们要想夺取权力推行意志,居然不能不前赴后继的仰赖太监——割以永治、了断尘缘之后,总不会再和士人有什么勾连。

当然,太监再忠心再体贴再孤家寡人,皇帝也不能一口气割个上万人,放到各州各郡当面锣对面鼓一一打擂台;再说了,十常侍之乱创巨痛深,基本也说明了阉宦治国之绝无可能。以后所有的王朝,都不能不想方设法,苦苦寻觅另外的代餐;而结果也往往不能如意

但现在,另外的、更恰当的天选打工人就这么水灵灵的出现了。孤家寡人?毫无瓜葛?天下还能谁比一群穿越时空、千里而来的流放犯们更孤家寡人、更毫无瓜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