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夏侯楙下意识反驳:“这样的动静,绝非人力可为——”
“是不是人力可为,又有什么紧要?!”吴质真恨不能给这纨绔二代一耳光:“城墙已经塌了,防御已经崩了,难道诸葛亮会坐视不理吗?还不快派兵堵住口子!”
他非常清楚,夏侯楙说这话的意思多半是在甩锅——城墙如果是被人力凿开,那说明是夏侯氏这个长安留守修缮养护不力,难免要吃瓜落;所以必须得咬紧牙关,把锅给甩在非人力的头上。这是软熟官僚必有的灵活素质,本来也丝毫不足为怪——可是,可是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你这蠢货居然还一门心思的只想着甩锅?这纨绔废物的脑子里是灌进了一条黄河水么?
是人力所为又怎么样?不是人力所为又怎么样?就算诸葛亮是效法妖道呼唤六丁六甲砸开的城墙,那现在城墙该塌了也是塌了,蜀军该进城也是进城;如果挡不住军锋真让人攻进了城中,那就算锅甩得再老辣纯属,又能顶个屁用?
显然,这一句当头棒喝效用显著;夏侯楙浑身一颤,眼神立刻清澈了起来。他再不犹豫,起身就要去取兵符——夏侯楙的脑子还是清楚的,知道自己根本不能在紧要关头承担起临机决断的重大任务,所以事到临头还是不能不将大事委托给可以信任的人物——比如真正从寒门士人爬到如今这个位分,胆气与才能都相对更为充裕的吴质;至少这位靠着皇权一路擢升至如此地步,论利益及身份都与蜀军势不两立,想来还足可以信赖。
事到临头,吴质也在不客气。他谢都没有谢一句,劈手就把兵符夺了过来。还好,因为事态紧急,两军剑拔弩张,所以前几日夏侯楙特意调换了位置,将自己的住处搬到了军营附近;如今这个安排恰恰方便了他们,只要出门后狂奔百余尺,他们就能找到可信的将领,传达命令,收拢部队——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第二声沉重的、轰鸣的爆响,地面再次震动,掀起了无数的尘烟。
对于长安城的总攻是在子时一刻发起的。
这几天僵持的时间里,蜀军都在半夜分批出动,趁着夜色的掩护挖掘隧道,蜿蜒曲折,逐步逼近长安城墙;等到工程初步成型,再在隧道的尽头安放塞满了炸药的木箱。一切准备就绪,当日子时二刻,安放于城南的炸药首先爆炸,外墙地基坍塌,受力结构全盘崩溃,五六米长的墙体尽数倒塌,带着上面的工事和岗哨一切倾翻。布设的防线算是全盘清空。
当然,以驸马身份留守金陵的夏侯氏固然是个蠢得可以扬名敌国的顶级蠢货,但他手下却不是没有能人;这些能人尽心尽力,倒也把局面糊弄得相当不错;比如说城墙戍守的士兵就经历过严格的训练,即使么面对这样匪夷所思的剧变,也没有一哄而散、各自逃命,而是努力试图补救局势,阻拦敌军。
但问题在于,在三国时代的攻防演练中,城墙坍塌多半是前期修缮不力,工匠浑水摸鱼,搞了豆腐渣工程——毕竟你也实在不能指望攻城方那点落后的冷兵器可以对石墙造成什么威胁;所以,在现有的兵书中,城墙塌陷的应对方法很简单,那就是顶着箭矢飞石往塌陷部位里填土袋,防止敌军趁隙攻入——考虑到战场上一片混乱,这种顶着杀伤硬往上冲的战术,就只有反复操练打磨,硬生生练成肌肉本能,哪怕用鞭子抽烙铁烫,烫也要烫得士卒们不假思索,背上土包就往坑里跳。
于是,在当下的情形里,这些被练出了刻板本能的士兵毫不犹豫,纷纷奔上城楼背起土袋,接力扔进——扔进那处处七八米长的塌陷坑道里;于是土袋飞舞如雨,在夜色中前赴后继,尽数投入了坑道。
愚公移山,蚂蚁搬家;理论上讲,只要填入的土袋够多,总可以把坑道填平——当然,要达成这个工作量需要多少土方,那就不是只知道按部就班的士兵们可以计算得出来的了。
总之,在着急忙慌、勤勤恳垦地填了小半个时辰的土方之后,这些老老实实照章办事的士兵们终于听到了第二声爆炸——更加激烈、更加响亮,波及更加广泛的爆炸声。
是的,第一波爆炸不过只是佯攻而已;等到守城的人手和物资都耗费在第一个被炸出来的大洞之中后;姗姗来迟的第二波爆炸才会在薄弱处准时发作,制造出意料不到的效果来。
——声东击西,小子!
总之,子时五刻,第二波爆炸准时响起;丑时二刻,整装待发的蜀军先头部队由霍氏率领,自第二波爆炸炸开的大洞悄悄潜入城中,抢先占领显要地势,并构筑了简单的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