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里并没有贬损三方的意思,而是客观描述。一次两次战役不能解决对手是运气问题,无数次战役还只能彼此瞪眼,那就是制度问题;曹魏有曹魏的制度问题:因为要篡夺政权必须向士族让步,因为向士族让步而不能信任外人,因为不能信任外人导致战力进一步低下,打不了任何的持久战;孙吴也有孙吴的制度问题:因为过度依赖江东士族导致派系林立,因为派系林立导致绝无进取之心,自守有余攻取不足,连个合肥都不要想能收拾下来;至于刘汉嘛……在武侯改革之后,他们内部的问题倒是最少的,但问题是力量实在太小、太薄弱了,一州之地,如何匹敌九州之地?区区西蜀的人才,如何匹敌中原的人才?制度的加成效用,终究是有其极限的啊!
腐朽落后的一方太过强大,先进高效的一方太过弱小,于是事情就僵在了那里,根本没法收尾。
不过,这种僵持只是内部的僵持,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外力加入棋局,立刻就能点破这微妙的平衡,促成一边倒的局面。而卫、霍,似乎刚好就是这种外力合适的体现。在一场菜鸡互啄、双方都缺乏顶级将领的战争里,一位划时代的军事人才,是真可以取到意料不到的战果的——冷兵器古典战争,毕竟还是英雄主义的天下。
诸葛丞相是实在凑不出来人才了,所以只有事事都自己上,但他凑不出来人才,不代表老登也凑不出来嘛!
“再有,这其实也是两位将军替陛下尽到的一点忠贞。”眼见老登的态度有所缓和,穆祺赶紧劝解了一句:“恕我多嘴一句,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毕竟是陛下的家事嘛!”
还是那句话,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主要看话怎么讲。你要说私自调用老登的亲信外出办事,那老登一定不高兴;但你要说调用亲信其实是为了陛下的家事,那似乎一下子也就可以原谅了——操劳陛下的家事等价于是为陛下办事,为陛下办事等于是向陛下尽忠职守,这么一想,那所谓背刺的痛苦,ntr的耻辱,无形间也就消灭大半了。
果然,听完这个解释之后,皇帝陛下的脸色又缓和了一些。当然,纵使缓和了一些,也不代表他就会立刻俯允;哪怕为了表面的颜面着想,即使心中已经缓和,也必须得挑刺一二:
“他们都去西蜀了,谁还留在长安?难道从此两地分隔不成?!”
——难道从此两地分隔,留陛下一个独守空门不成?!
“这也不必多虑。”穆祺从容道:“长安的事情并不算多,我也可以将‘门’就近安置,方便两界沟通。两位将军白天在西蜀忙完了,晚上还是可以回来休息的嘛。就是陛下要检查工作,那也是抬一抬脚就能穿越,一点都不麻烦。如此两难自解,岂不美哉?”
刘先生稍稍犹豫了一下。说实话,在现代见识过一番之后,这个白天工作、晚上折返的安排确实给了他不小的即视感,比如什么朝九晚五的社畜之类……不过,如果卫霍搞朝九晚五,留守在长安的他又算什么呢?
这个即视感实在莫名其妙,他干脆不再多想,勉勉强强借坡下驴,表示矜贵的赞同:
“……也可以。”
第87章
总之, 在皇帝陛下识时务为俊杰后,事情就变得非常之简单了。只要君主不在中间横插一杠,卫将军霍将军当然是一说就肯, 绝无迟疑,估计早就大为心动, 暗自心许, 只是不好当着陛下明说;征得当事人许可之后, 穆祺提笔给丞相去了一封信, 立刻就轻轻巧巧, 不费吹灰之力,为两位安排到了boss直聘、一键直达的岗位。
当然,这个岗位并不会如何显赫。西蜀常年匮乏人才, 一直在向中原招募贤士;但再怎么求贤若渴,毕竟也要尊重多年的资历等级;如果是魏、吴两地鼎鼎大名的将领名士, 千金买马骨也就罢了, 可卫霍舅甥俩的来历根本不能示人,顶多编一个“名门之后”、“乱世流离、不知所出”的身份, 但这样的身份, 又凭什么能够一跃登天, 踩到众多文武的头上呢?
——东汉末年的门第之见,可比武帝时还要厉害得多了。孝武皇帝可以靠皇权强力提拔一个骑奴, 大家纵然怨愤也不能不老实服从;而武侯的威望权位固然足够, 却未必能够压制那种已经骨髓的世俗偏见, 搞不好还要在下面闹一场风波;所以为了平稳起见,卫霍将天赋带到西蜀之后, 被安排的第一职位是随军参谋;低调、隐秘、丝毫不引人注目,理论上讲只是为丞相整理军事文件的秘书;但实际上嘛……实际上谁也管不到参谋的具体职守, 否则你还想关心关心最高军事统帅经手的文件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