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讲,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策略的破裂,要等到冠军侯漠北之战封狼居胥,匈奴力量一败涂地再不可复起,被俘的贵人们绝望之至,才不能不低头服从汉天子的威严。可现在——现在,伊稚斜单于脚底抹油,转进如风,则无疑是大大加速了俘虏心理的崩坏,击穿了本就所剩无几的底线:
单于自己都润了,你说大家还硬挺个啥呢?
一念及此,天地皆宽,所有潜在的道德自责,当然一扫而空,再无顾虑;更不必说,伊稚斜润得这么快这么坚决,搞不好是前线已经把裤衩子都输了个精光;如果败局已定,再无翻身可能;自己又何必扭扭捏捏、自讨苦吃?坚守那根本没有必要的忠孝节义呢?不就是爱大汉嘛,自己也可以爱大汉呀!
什么“臣等尚在死战,陛下何故先降”,那是决计不存在的;“陛下既已先降,臣等自该跟上”,这才是贵人们处世的风范,一点都马虎不得的。嘻嘻物质为俊杰,他思虑再三,已经决定把自己的天赋带到大汉,至于其余的前同事,只能祝福他们好运了。
想通了这一点,挛鞮氏的贵人眼界大开,往昔颓唐一扫而去,积极性也就被充分调动了起来。他先是主动找到霍将军,含蓄表达合作意愿;因为担心霍侍中年轻气盛,看不懂自己的委婉,他还与汉军将领充分接触,透露一些关键的机密——比如匈奴高层其他显要们在此处存放的私房财物、从各处走私来的稀缺物资,琳琅满足,不一而足。
匈奴贵人看得很清楚,这一次战争结束之后,奉命追击伊稚斜的部队肯定是功居第一,少说也能喂出七八个个军侯出来,必定能在大汉朝廷中占有一席之地。现在抱紧大腿,搞好天使投资,他将来润到汉朝的日子才能舒舒服服,顺心自在。
要不是霍将军点将,可能匈奴贵人们这一辈子都要在草原放马牧羊了;当然放马牧羊也没什么不好,但是长安花花世界,对他们而言还是更加的海阔天空嘛!
这样殷切备至的积极主动,有识者都看在眼里,在感慨此前后反差之剧烈惊人的同时,还不能不赞叹王先生策略的阴险毒辣——榜样的力量的确是无穷的,无论正负两面都是如此。
当天下午,一直在营地中四处闲逛的穆祺忽然找来了投诚的贵人,让他带路巡视此地的水源。
草原上的生态同样严重依赖于水,草木丰茂的肥沃土地,基本都有河流湖泊或者地下水的滋养;只是与中原不同,大漠中的河道频频断流改道,地下泉水时隐时现,供给从来都不算稳定;肥沃的草场随水源而生灭起伏,数十年间就会有沧海桑田的变异;这也是汉军历次北伐,都难以彻底铲除匈奴势力的根本原因——漠北的绿洲会随时间而变更,变动的规律又根本不可琢磨;上一次辛苦摸清的草场,到了下一回作战时可能已经废弃;不确定性太大太麻烦,永远没法长久布局。
匈奴人逐水草而居,当然非常明白这个道理;投诚的贵人见穆氏汲汲于此,还以为他是重蹈前人覆辙,又想着摸清水源变动的规律——以匈奴人数百年的经验,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毫无心理负担的将人领到了地下泉水的发源地;然后惊讶——万分的惊讶看着穆祺从背包中掏出了一个金属质地的瓶子,从瓶中小心抖出了一大勺白色的粉末;他用一只小小量杯仔细称量了粉末的剂量,再全部倒进了泉眼中。
贵人:???!
也许是出于某点残缺的良心,他犹豫惶恐许久,还是硬着头皮劝谏:
“……先生应该知道,天下的水总出一源……”
“我自然知道——”说完这句,穆祺忽的愣了一愣,不觉露出微笑:“怎么,你怕我是在水源里投毒?放心放心,我总不会愚蠢到这个地步!”
他指了一指那浅浅的泉眼只见。阳光之下,泉水清可见底,几条小鱼悠游嬉戏,极为自在,并没有一点被毒害的迹象。匈奴贵人愣了一愣,只能讪讪闭嘴,茫然不知所以。
将心比心,以己度人,想想匈奴对汉军整的那堆巫蛊玩意儿,贵人下意识总觉得这种莫名其妙的白色粉末不会简单。但既然无毒无害,那就算再不简单,又能有什么用处呢?
因为汉军只能停留一天,时间格外紧迫,穆祺不得不抓紧机会,根据匈奴贵人透露的地点,逐一寻找水源脉络,并按照事先估计的分量投放粉末。
当一大瓶粉末消耗差不多过半,检查完泉水的穆祺正要返回营地补充粉末的储备,却听左侧滴滴声响,红光闪烁,一个阔别许久的光团缓缓冒出,飘到了他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