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哲:“嗯,现在是被保护的老建筑,校长说会把旧校舍里面翻修成校史馆和几个剧场,不过一直没能争取到拨款,我尽量说服我家人出钱补贴一部分给学校。”
陈海生对牧哲的态度明显柔和起来,微笑着:“你要比你家人有人情味一点,他们可都做成大老板了,对琅環镇瞧不上眼呢。”
牧哲垂下眸子。
陈海生感叹着:“我跟言正业在学校关系最好,他爸爸爱赌钱,人品差,我经常让他来我家住,他爹晚上喝多了爱揍他,他成年后靠自己翻了身,赚到一大笔钱,还清了他爸的赌债,把家里的窟窿也填补上了,谁晓得他儿子刚考起大学,回来坐船撞到阎王礁里死掉了,我帮他一起打捞他儿子的尸体,找了半个月,连件衣服也没找到,言正业后来就疯掉了,人也失踪了很久,有天我在鲛人崖巡逻,心里有种说不清的预感,跑到灯塔上面看了一眼,发现他原来在那里上吊自尽了,哎。”
陈海生拍了拍言亦如的肩膀:“你跟言正业那个儿子长得真的很像,你专门来岛上找我,我高兴得不行,想不到言正业还有个远房后代,我以为他家已经绝户了,你有什么打算?我带你见了言家原来住的地方,也上香祭拜过,能做的都做了,他没剩下什么财产,全捐出去了,这里对于你来说已经没什么可留恋。”
言亦如当然不是为了父亲的遗产才到岛上来的,但他没辩驳什么,语气轻巧地转移了话题:“说说你在鲛人崖发现的那具尸体吧?怎么会失足掉进山沟里?”
陈海生乜了言亦如一眼,又瞧了瞧其他三个盯着自己的男孩,白蔺和牧哲冷静成熟,不贸然介入这种话题,唐苏满脸写着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陈海生:“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失足掉进山沟呢?”
白蔺低声:“唐苏,别问这个。”
陈海生笑了笑,旅馆外突然下起大雨,池子的通风窗口能听到雨水撞击玻璃的噼里啪啦。
“反正已经结案了,网上都能看到通报和新闻,这样吧,我给你们出一个题目,学生仔应该都很擅长逻辑推理,那晚我估计你们和那个遇害的人一样,都在鲛人崖的山林里迷路了,告诉我你们当时是什么情况?”
白蔺和牧哲对视一眼,默契地把那些疯狂的异常都隐瞒起来。
白蔺:“……出现幻觉了吧,我们明明在往下山的路上走,但是一直在林子里原地打转。”
牧哲:“人如果没有参照物和工具,其实无法自己走出直线,因为每个人左右腿不完全一样长,所以步伐不会对称,如果埋头苦走就会原地打圈,我想那晚应该是这种情况。”
他们闭口不提唐苏。
陈海生有些意外:“步伐这个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两把刷子嘛,不错,是认真念了书的小伙子,但那天晚上更复杂一点,可能因为一些天气原因,让山里看起来出现了一些错位。”
白蔺:“错位?”
陈海生缓缓揭开谜底:“嗯,我当时也有点找不到方向,主要是路灯的问题,路灯亮的地方本该是下山公路所在的地方,但我发现那晚的路灯和我手里指南针指向的方向完全不对,而且那晚手机完全没信号,手机里面的零件好像也出了点问题,用不了它自带的指南针,幸好我自己因为职业习惯,平时都会随身带一些工具,遇难的人是琅環镇本地人,经常去山里一条淡水河钓鱼,他完全熟悉鲛人崖的地形,正因为太熟悉,下山时毫不怀疑就朝着那些‘路灯’走过去了——结果人掉进山沟,摔断了腿部,山上降温剧烈,很快就开始出现失温情况,我发现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陈海生顿了顿,看向言亦如:“我愿意说这件事,其实是为了引出第二个问题。”
言亦如蹙眉:“第二个?”
陈海生:“你跟着我在鲛人崖和阎王礁到处跑,不就是想知道四十年前人鱼杀人的真相么?”
白蔺牧哲脸色微变,压制住想往唐苏身上看的冲动,他们克制着情绪,不愿让经验丰富的退休老警官从他们脸上看出端倪。
言亦如皮肤似乎更惨白了一些。
“……人鱼,和鲛人崖错位的路灯有什么关系?”
陈海生眼神锐利:“你说到了要点——错位的灯,我不是和你说过,我一直认为海妖鲛人这些传说全是无稽之谈,越是传得广,传得人云亦云,越说明那个凶手心里有鬼,放出流言掩饰自己的罪行,你来琅環镇之前我一直在鲛人崖上找一样证据,但始终找不到,你来之后,我在你嘴里问到很多关于你叔公言正业生前的事情,你不是说言正业有阵子很爱跑海螺山温泉么?我当时在琅環镇任职,一直没能抓到他的马脚——直到你跟我提起海螺山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