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枝微不可察地皱眉,桑锦思的状态太过古怪,不像要来斩草除根,怎么,如今已成这般境地,她倒想同她饮酒叙旧不成?
桑锦思自顾自走到桌边,坐下,化出两只酒杯,斟满了酒,淡淡扫一眼凌枝:“过来,陪我。”
凌枝瞪着她,一动未动。
桑锦思神色未变,只是一抬手,凌枝便不受控地被压至桌边,桑锦思仰头将一杯酒饮尽,杯底磕在桌面,发出不小的响声,眨了眨眼,见凌枝还是没有动作,戒备地盯着她,伸手将她面前的酒也取来,灌进喉咙里,翻过来给她看。
“什么都没加,师姐。”
她重新倒了酒,凝视着水面上自己晃动的倒影。
凌枝咬牙,将杯中物尽数倒入口中,死死攥着酒杯:“你什么意思?要杀要剐,随意,但只要我存在一日,我就绝不会放弃。”她恨极了,“欺师灭祖的混蛋,你怎么能如此折辱师娘?她是你的师娘啊,你怎么能,怎能……”后面的话她嫌恶得说不出口。
桑锦思闷闷地喝着酒,凌枝的话塞满她的耳朵,却没激起一丝波澜,她轻快眨了几下眼,眸中起了一层水雾:“我知道,我知道,别再说了,闭嘴……”她用掌根按了按眉心,垂下眼帘不敢看凌枝。
可片刻,她不由倾身,紧紧盯着凌枝,深吸一口气,哽咽道:“除此之外,我做错了什么?难道我错了吗,我真的错了吗?”
凌枝注意到眼前人的神情,心尖无端仿佛被针一刺:“你到底想做什么,曾经你想要什么得不到,师娘那么宠爱你,大家那么敬重你,你有什么不满意,你为什么要修魔?”
桑锦思沉默,艰难开口轻唤一声:“师姐……”
“无人信我。”她低声含糊道。
凌枝端详着她,忽地眼睛一亮:“你有冤屈的,对不对?我就知道你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桑锦思,你不是那种人。”
桑锦思苦笑一声:“不是的,是我自己选择走这条路的,可是……师姐,你愿意听我说吗?”
暗室内不辨日夜,直到酒坛见了底,桑锦思有些醉了,脸颊红红的,眸中湿润,她想站起来,腿一软,就要倒下去,凌枝深吸一口气,终究是叹息着上前一步接住她。
桑锦思迷蒙地搂住凌枝的腰,把脸埋进她的衣服里:“我好累,我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走下去了。”
凌枝下意识抚摸她的头发,半晌,颤声道:“你为什么不和师娘说呢?师娘会理解你的,你让她那么伤心。”
“我……”桑锦思哑然,“她一开始就不信我。”
“你不同她说,她拿什么信你?”
“我们不是师徒吗,不是说她爱我吗,那为什么不信我,凭什么不信我?”
凌枝抓着她的肩膀,半是无奈,半是恼怒:“你想要不分是非的维护,不论条件的信任吗?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即便是母亲也尚不该全然纵容自己的孩子,何况她是凌半颜,何况你是桑锦思,你们背负无数人的责任,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同胞们的生命,你的任性把这一切搞成什么样了。”
凌枝弯腰,擦了擦她的眼角,随即半蹲下来,抱紧了桑锦思:“不要一个人走,我们会陪你的,我们的目标明明是一样的,我会试试的,和师娘聊聊吧。”
桑锦思无言,过了许久,轻声道:“真的吗,真的吗……可师娘小时候经历过那些……”
“去和她聊聊吧。”
第 22 章
凌枝拿着梳,重为桑锦思挽了旧日发髻,取帕净了脸,淡笑道:“去吧,换身衣裳。”
门在身后关上的时候,她听到凌枝终于忍不住掩面哭泣,她在为谁而落泪,为桑锦思,为凌半颜?
桑锦思收整好,去往明隐殿,甫一走近,她略一皱眉,加快脚步,看到殿内正在对峙的两人。
胡寄春,在大战中立下赫赫战功,近年来魔族中新起的势力,难缠至极,她此刻来做什么?
“擅闯明隐殿,好大的胆子。”桑锦思沉声道。
胡寄春浅浅一笑,行礼说道:“不过替大人传达真相,为魔族大业略尽绵力。”她侧身退了几步,露出身后的凌半颜。
桑锦思望过去,心脏一沉,手脚一时似有些酸软:“你说了什么?!”
凌半颜与她对视,眸中只剩失望和憎恨。
桑锦思慌了神,恳求道:“师娘,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她在挑拨离间……”
“我们之间已无需他人挑拨。”凌半颜的声音冰冷极了,也疲惫极了,“我原以为你还有改正的机会,我本以为我能够将你再次引上正轨,我真是……被蒙蔽了心。”
凌半颜抬手,指间一抹寒光,她不知何时藏了一把匕首,此刻抵在自己脖间,桑锦思骇极,正要上前,看见她的动作,只得生生只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