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气喝完面不改色,放下杯子那刻沉声开口:“任苍,我和你的律师沟通过,他想和你见面,我答应了。”
闭着眼睛的任苍一动不动。
“他过来前和你父亲相谈过,会争取替你宽大处理。”陆茂予说,“我告诉他,凶手比能转污点证人的帮凶有救多了。”
第75章
任苍反应不大。
陆茂予看过任苍这三年找的情人, 无一例外有尤红影子,宛宛类卿。
几个小时过去了,审讯话术软的硬的全试过, 任苍好似老僧入定, 不闻两耳事。
没关系, 陆茂予开门见山:“既然那么爱, 怎么舍得别人杀了她?”
“如果尤红知道她死了,后来你找过的每个情人都像她,你猜她什么反应?”
“活着不珍惜,死了再故作深情在一个个像她的女人身上找安慰, 很渣男。”
“任苍,这三年多你是抱着什么心情看那一张张像尤红的脸?”
这几句话精准打击在每个留有遗憾不断怀念他人者的痛处上。
陆茂予尤觉得不够:“可能我说错了, 你根本不敢看。但凡你对她们上心,怎么舍得拿资质平平的卞政和自小培养成精英的任兼轩比呢?”
“尤红出于你给的危机, 拼命要求孩子精通一向本就没接触过的领域, 达不到理想预期, 不得不走上歪路。我猜, 你也不想卞政吃所谓的聪明药吧?”
任苍呼吸变快了。
陆茂予再接再厉:“那药在不断实验改进阶段, 许多小朋友吃了出现成瘾反应, 你很清楚那不是好东西, 碍于双方有协议, 硬着头皮帮推。”
“而你没想到卞政会在你手里拿到那代改良聪明药,更没想到急着走捷径的母子两真会去吃。”
“你很珍视尤红母子两, 记得他俩体质特殊, 对很多药物过敏,其中包括聪明药主要成分芬太尼。”
“猜到出事那时候你肯定慌里慌张联系了邓元思。”
这个名字一出来,任苍的脸色变了变。
“聪明药可以从任何地方传播出去, 唯独不能在你这样和他们有直接联系的人手里出现。他当时必然要求你处理掉尤红母子,以绝后患。”
“……我没答应。”任苍说了进市局刑侦大队以来第一句话,他神情痛苦,“他们是我的家人。”
陆茂予并未着急接腔。
倒是在单向玻璃这边观看的南嫣骂了句:“那姚欣和任兼轩呢?死渣男。”
渣男任苍丝毫不觉得自己描述有问题,他直勾勾看着陆茂予:“你以为我没努力过吗?我当时就差给邓元思跪下,也承诺他要多少钱都可以,只要能放过他们。”
陆茂予很平静:“在他要求你杀尤红母子两灭口的时候,你就该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啊。”任苍悲惨地笑起来,不过眨眼功夫,他收起情绪,“是我当局者迷,没看清他杀人如麻的真面目。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晚三年的真相对他们来说比草还贱。”
“你是这么想所以在被捕后自始至终保持沉默?”
在任苍心里抓都抓了,那么真相到底是什么,已经不重要。
他为了这份家族传承,失去每逢疲倦时赖以轻松片刻的温情港湾,也几乎快将父亲打拼大半辈子积下来的家底拱手让人。
如今事情败露,他所有心血、参与进去违法行为全都无处遁形。
这一次,他对不起的人实在太多,面对希望他能重述事实的警察,任苍很难张开这个嘴。
或许是骄傲自尊心作祟,他无法直面残忍而失败的所有决策,这一步步坠入悬崖的路是他亲自走的,怪不了任何人。
警察要他说,就是在自我鞭挞,他想留最后一份体面,选择沉默应对。
他承认死要面子活受罪,可陆茂予堪破人心的本事还是太强了,攻击力也强到没边,几句话戳得痛不欲生,他没忍住开了口。
这就好比一个装满水处在溢出边缘的大坝,满当当波涛时刻冲击,随时都有可能崩塌。
陆茂予是暗中推波助澜那股最强大的力量,愣是冲垮了任苍的心理防线,使得他一腔情绪宛如洪水再也控制不住。
任苍连眨几次眼睛,这样才能把要掉下来的眼泪挽留回去。
“我没办法。”任苍再次强调,“那个时候我需要仰仗他们救回□□,要我形容什么感觉,就像寄人篱下。”
卞政和尤红于当时的他是守不住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