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如遭屠宰牲畜,想要保存原样不生味,冷藏温度得达标。
童奶奶嗓子眼止不住发酸,触手是熟悉线条,只是再也不会笑着喊她,她将童鹏脸庞脑袋来回抚摸几次,完好无损。
法医助理在旁于心不忍,蓦然转头,怕老太太摸到死者喉咙处致命伤,缝合技术再好,也抚不平那道伤疤。
出乎意料,童奶奶没有继续往下,缓缓收回手,她扭头:“谢谢。”
陆茂予看见她眼睛恢复如常,好似刚才眼泪是错觉,但他清楚那是发生过的事实。
“殡仪馆大概二十分钟后到,您可以再陪陪他。”
“不用了。”童奶奶轻叹,“他躺在这里太久,我想让他早些落土为安。”
再过不久,他们一家人就能团聚,不必强求阴阳相隔短暂相聚。
陆茂予沉默着将她引到旁边坐下,法医助理及时送来一杯温水,老太太喝得很慢,还望着童鹏方向。
“他在离开桐乡路上遭到灭口。”
这对什么都不知道的法医助理来说是句非常突然的开场白,小年轻惊悚地看着他,张着嘴巴忘了闭。
童奶奶捧着水杯的手不断摩挲,就像内心在博弈,原本到底哪方获胜很难决出,现在多了个场外因素。
这就得看陆茂予有没有能说动她的本事,童鹏死因仅是一个砝码。
“明码标价交易后对方没放过他,应该说从找上他开始,在对方眼里他注定是个死人。”
“这件事他怕你担心,始终没提过。相依为命这些年,他对你隐瞒过吗?”
两句话勾起童奶奶与童鹏那些年,她把事挑明:“警官,你们来找我那天早上有人来过。”
陆茂予给法医助理使个眼神,听故事没听明白的小年轻悟性挺高,手脚麻利弄来纸笔,充当起记录员。
“几个人?”
“两名成年男性,一个身高和你差不多,脾气不好不爱开口,另一个比你矮半个头,很爱笑,听着不像个好人,三十岁左右,身体都不错。”
“他们为什么上门?”
“说受鹏鹏所托,接我去个地方代为照顾一些日子。之后鹏鹏不忙了,再把我送回来。”
那个时候,她就有预感童鹏出事了,但没料到会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时再去查小区监控无济于事,第一次去就知道监控基本是装饰,处处能钻空子。
陆茂予深呼吸:“他们提到别的吗?”
“嗯,说稍后有人找我问鹏鹏的事。”童奶奶说,“当时我对你们没有说谎,因为他们没提任何要求,好像只是单纯来看看我。”
可在场三人内心清楚没人会专门跑一趟没意义的路。
或许是陆茂予和孟千昼即将到达让他们没动手,怕节外生枝影响到计划。
也或许是知道老太太命不久矣,与其多事,不如顺其自然。
这似乎完美诠释为什么他们走后没多久童奶奶离开了家,如她所说,想找个能送终的人。
陆茂予低声:“那通电话说了什么?”
童奶奶回想了下:“一个陌生人电话,他和我说鹏鹏死了。”
“我问他是谁,他没回答,就像专门打电话只为告诉我亲人死讯。”
而如今那个神秘电话早注销,陆茂予得知内容却像于无边黑暗中寻觅到一束照亮前程的微光。
他又问:“有没有明显特征?”
常年失明者观察力更甚常人,童奶奶更是佼佼者:“声音很粗,和天生不同,偏向受伤治愈那种粗哑。他很平静,像个机器人。”
“他应该在封闭空间打得电话,有轻微回音,当时有风拍窗。”
“只有他自己,没有别的呼吸声。”
这为摸不着头脑的凶手又添了一笔影像。
陆茂予眸光微沉:“您去到闵家,有陌生人再找过你吗?”
“没有。”童奶奶回答,“我一个瞎眼老婆子出门添麻烦,家里有猫有狗够消遣。偶尔散步多是晚饭后,村头村尾转转。”
农村就那么大,邻里邻居彼此相熟,这时候冒出来几张生面孔,会引来重大关注。
老太太真在那时候出事,嫌疑人想跑还真是个问题。
之前能过太平,是她没过多举动,现在她亲自来市局,回去后的平静日子能不能继续,无人能说定。
陆茂予提醒自己不是每个目击证人都贴着庄月灵影子,仍避免不了内心悸动,他稳住心神:“这次回去后,您出门时身边最好有人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