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解散的那半年,他是真的完全没了再组乐队的想法,不管是跟新人也好,还是只换一个贝斯手也好。
重建就意味着又要为此倾注大量心血,又要重新维系一段新的关系,又要再次面对这一切可能会在一夕之间完全覆灭的风险。
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就像一把悬在头上的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
反正编曲和伴奏跟乐队合作也是一样的效果,他没必要非得冒这个险。
后来却渐渐发现,其实不尽相同。
他还是喜欢在创作音乐的过程中与其他人碰撞出更多创意和灵感,打破个人固有的思维框架,也喜欢在现场演唱时跟乐队成员随性互动,共同发挥出乐器本身的生命力。
那才是他最向往的Live。
但乐队毕竟是一个团队,如果再次失败,受影响的会是整个团体,而不只是他一个人。
他不能随意草率地重新开始,那未免也太不负责了。
店员把他带到了订好的座位,在二楼安静偏僻的一隅,叶奈已经坐在那儿了。
等旁边没其他人了,叶奈开门见山道:“明人不说暗话,今天我就是故意带你来的,你要是看到定位之后说不想来或者现在想走,我还有planB,选吧。”
易行知挑了挑眉:“planB是什么?”
“换个地方听Livehouse。”叶奈实话实说,“主要是为了拖够时间,多的别问。”
易行知笑道:“行吧,那就这儿吧,至少还有你喜欢的歌手。”
而且他也确实想知道是谁。
在他印象里,这里近几年的驻唱歌手都不太像叶奈会喜欢的类型。
但当看到一支从未见过的乐队走上台时,他忽然就知道答案了。
同样是四人乐队、原创摇滚,虽然曲风跟飞渡略有相似,但又融入了独树一帜的个性元素。成员看着二十岁左右,每个人都有很鲜明的个人特征。
待他们唱完一首,叶奈说:“他们几个都是飞渡的歌迷,这个乐队就是在飞渡解散之后才成立的,现在算是这个酒吧的新头牌吧。”
“你喜欢的原因呢?”易行知看着台上问。
“看不到飞渡,看个代餐解解馋吧。”叶奈喝了口无酒精的特调,目光一直落在他脸上。
易行知转过头看向他:“你真的还想再看到飞渡?”
“很多人都想吧。”叶奈跟他对视,“你呢?”
这时台上的乐队开始唱第二首歌,易行知没说话,沉默地又望了过去。
八年前,飞渡也是这样站在台上表演的吗?尽管面庞稚嫩,唱功也还稍显青涩,却个个都怀揣着满腔热血。
好像已经恍如隔世,可他竟然又能记清很多细节,往事历历在目。现在想起来,似乎更多的还是怀念,那确实是一段纯粹的岁月。
乐队又唱完两首之后,有现场观众点了歌。
前奏响起,易行知很熟悉,这正是飞渡解散前出的最后一首歌,是他自己写的。
后来他曾后悔过,如果早知道这首歌会是作为结束的存在,就应该再多用心一点,或许就能少点遗憾。
不过现在听来,好像也没有什么能再改进的地方了,毕竟他本来就会在每一次都尽量做到极致。
那个主唱应该真是飞渡歌迷,这次用的唱腔和咬字方式都模仿了他,引得台下群情鼎沸。
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这种场景,实在非常神奇,仿佛置身事外,却又身在其中。
吉他手和贝斯手互相对弹,鼓手投入地敲着鼓,不时加入几句伴唱,键盘手边弹边唱着和声,现场的观众也纷纷激动合唱。
丰富的视听效果将易行知带回了当初他们唱这首歌时的情境,想要重温那时感受的冲动从未如此强烈。
这曲终了,易行知再次转向叶奈,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其实最早组建飞渡的时候,我也没想过太多以后,只是想做这件事,于是就做了,可能就像他们一样吧?”
他眼神扫过台上的人。
叶奈点了点头,帮他补完了后面的话:“所以你现在也可以不想以后,只想着当下就好了。”
易行知拿起酒杯跟他的杯子一碰,顺带靠过去亲了他一下:“敬你。”
“你这敬酒方式略显别致啊?”叶奈举杯喝了一口。
“你学会了下次也可以对我用。”易行知也喝了口。
“想得挺美。”
从酒吧出来已经快十一点了,易行知坐上了叶奈的车。虽然没问去哪儿,但快到目的地时,他认出这是他们决赛前来过的排练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