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向来是格雷耶也中意的单品,他能遮盖住格雷耶那极度孱弱的浅金色双眸,让他远离被光爆射的痛苦,它还能伪装格雷耶的情绪,将他的不屑与蔑视藏得严严实实,但在此刻,眼镜就显得有点讨厌了。
它遮住了对面那个穿得像是科学家的人的神色,这让格雷耶开始烦躁起来,于是他也忍不住想念起自己的墨镜,只是方才为了在黑暗之中能够更好的视物,他将它取下了。
“你有点急躁。”“科学家”没有半点畏惧的神情,他似乎是在注视着公寓楼那边的灯光,又或者是在注视着微笑着的格雷耶,五光十色的目镜将他的情绪遮掩了,声音里也就只剩下平静。
“科学家”虽然戴着一架滑稽的眼镜,但他露出地方的线条都是优美的,不管是他的下颚,还是他的脖颈,又或者是白大褂勾勒出来的腰线,他站得很直,一点都不懒散,带着点科学别样的严谨与精明。
“科学家”没有等待格雷耶的回答,而是自顾自地继续接了下去:“不过我理解你,如果换做是我,我同样会很急躁。”
格雷耶缓缓挑了挑眉,表情闪过一丝不悦,他似乎看出了什么,抱住胸道:“说吧,说吧,将你想说的话说完,在我的重力之下,你绝不会有逃跑的余地。”
“科学家”没有理会格雷耶,而是突然插进了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语:“我很小的时候就是一个调皮的人,像猫一样喜欢钻进那些边边角角的地方,那会给我无与伦比的安全感,当然,后面我才明白,这种行为是回归性心理的某种表现,当然,那个时候的我是一个很正常的人。”
“我会像猫一样钻进每一个幼小的我能够躲藏的空隙,以此获得宁静与安慰,可是,”“科学家”话风一转,语气冷冽下来:“猫喜欢的地方,有些东西同样喜欢。”
“啊……”他低低地叹息起来:“每当我尝试回想起那种东西,我的每一次肌肉都在惊惧,每一寸神经都在叫嚣,不管是它扭动的身躯,还是他肮脏的触足,抑或他随处出没的特性,又或者是它恶心到极点的复眼……”
平静的“科学家”恼怒起来,他颤抖着声音略微提高了声线:“都让我有作呕的冲动!”
“太恶心了,太恶心了,那些畸形怪状的虫子,这么美丽的世界之上怎么会孕育出这么丑陋的事物!”
“科学家”大声喘息起来,他痛苦地握住自己的双手,格雷耶皱着眉,注意到了这位对虫子极度怨恨的男人手上戴着的,是一双橡胶绿皮手套。
“它们都该被驱逐出去,一个不留。”“科学家”咬牙切齿道:“就像是水往低处走,就像是3的不循环小数,永远是三的不循环小数,就像是人走路是要抬脚,而不是抬屁股一样,把它们驱逐出去!理所应当!”
但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格雷耶却陡然毛骨悚然,只见原本还情绪极度流露的“科学家”此刻却已经转瞬恢复了仿佛隔绝世外的冷漠与傲慢,那种情绪上的转变,几乎没有过去哪怕一秒!他平静地接了下一句话,就好像是前文所说都与他无关一般。
“所以,为了我的理想,我给自己取名为‘灭虫博士’。”
“别再扯开话题,束手就擒,还是被我束手就擒,自己选一个。”格雷耶冷声道,不再打算让眼前的疯子继续说话。
灭虫博士却有些失望地看着格雷耶:“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就像我理解你那样。”
“看来你是选择被我束手就擒了?”格雷耶没有理会灭虫博士的话,并不打算陷入灭虫博士的逻辑之中。
“我真的以为我们能够相互理解。”灭虫博士却坚持地又说了一遍,他身后的铁板在此刻蠢蠢欲动,可他本人却只是置若罔闻。
“相互理解?理解你们这种破坏我的宁静之所的人么?理解你们这种疯子么?”格雷耶微微扬了下下巴,右手探出来指了指窗口仍然亮起的光,嗤笑一声道:“看看那边,看看那个愿意空手攀爬十八层楼的人,那个才是能够与我相互理解之人。”
灭虫博士闻言却失望地瞥了一眼窗户外,当然格雷耶也并没有在意灭虫博士的失望。
随后,灭虫博士开口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怜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是那种讶异于人怎么会想和虫子结婚的怜悯,他评价道:“人明明是无法理解虫子的,哪怕那只恶心的虫子能够发光。”
“啧……”格雷耶更不高兴了,自从他来到伊甸,成功任教,他就很少有这么不高兴的时候了,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人,几乎句句踩在了他的爆点之上,他冷声道:“是啊,那只恶心的,能够发光的虫子打破了你们的计划,他将带来转机!将你们全部送进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