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顿了顿,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说话还真不客气,我前阵子快要被杀死的时候可是一直挂念着你。”
“什么事都是,说清楚才能够相互理解。”老人低声念了一句,而后才来了兴趣:“不过话又说回来,谁又能伤了你?哼,又在开我的玩笑吗?按照你的滑头,都活到现在了,还有什么人能弄死你?除非是你自己想死,现在你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不过是你一场精心设计的计划吧?”
“果然最了解我的人是你。”伊莱歪歪头,毫不吝啬地夸赞上了一句。
老人却摇了摇头,金眸仍未注视着伊莱,只是一味望向前方,瞳孔缓缓缩起,身体的每一个细节举动都像是正在诉说他的忌惮:“我看见的从来只是你展现在我面前的你,你来这里,到底是要来做什么的?”
伊莱沉默片刻,老人似乎能够从那张足够平凡普通的面皮之下看见那双漆黑的眼眸,如同深渊一般,吞没无边泛滥的情感,仿佛能够让一切回归最初。
身边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不断,间或之中,掺杂着些许匆忙的脚步,那些声音比起嘈杂的噪音,更像是某种老人毕生都想要在这片土地之上看见的东西,他不想那个未来遭到破坏,他拒绝那个未来遭到破坏,他想要那个「未来」重现在这片「土地」之上。
老人思索着,到底是什么能够让一直以来万事都似乎不挂心头的伊莱找上他的门扉,无数事物从他脑海之中一一闪过,瞬间沸腾的情绪让他眉眼压低,凝望着前方的脸显现出一种狠戾的凶相。
伊莱却似乎只是依旧毫无防备地微笑着。
“哐当——”
压在坐椅旁的拖把突然被人撞到了,路过的人丝毫未注意到此处怪异的氛围,手忙脚乱地从地上捡起拖把的杆,一边道歉,一边试图把拖把放回原位,但是动作太过着急,他每每一放,拖把就以各种姿势滚落,惊得这位过路人两颊迅速绯红,手上愈加无措。
老人连忙把拖把杆子拿回来,笑眯了眼:“没什么事,小事,不重要。”
过路人掩面羞走,空气再次安静沉默下来。
一直施加压力的伊莱这回看了一场热闹,低头笑了一下,终于开了口:“还真是着急,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吧?换句话说,他这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棘手的状况心里没底所以才会洋相百出吧?值得宽容。”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吧?”伊莱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说对吗…….老友?”
老人整理清洁用品的动作一顿,心里不禁叹了口气,心知肚明自己面对着伊莱的靠近还是反应过了度,被他看出来了端倪,所以才会在这里被“指桑骂槐”,老人终是望向了身边的黑衣的青年,质问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清楚的,我并不畏惧在这里杀了你,必要时,我绝不会心慈手软,顾及那些点情谊。”
伊莱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老友,你为什么不明白,在你口中说出来的情谊,比别人放在心里的情谊重得多了,你是一个那么坦诚的人。”
老人并不为伊莱的感情牌所动,伊莱却不觉意外,倒不如说,他说那句话同样是因为难以控制,流露而出的情绪,这句话的出现并不是时候。
而当他再次转脸与那双金眸相对而视时,双眸深处再无波澜,只剩下沉静,伊莱只说道:“听说过了吗?最近查尔斯实验室的事?整栋大厦就活下来了几百人,真糟糕啊。”
老人蓦然沉默下来,似乎完全没料到伊莱会说这个,沉默片刻,他疲惫地叹了口气,顺从本心地说道:“是啊,很糟糕。”
伊莱似是感慨道:“为什么人总是无法吸取教训?已经发生过的历史总是在反复重演?”
老人皱起眉:“你…….”
伊莱没有再暗示,而是如老人所愿,终于直白地说道:“我此番前来,是想要帮你的,不管怎么说,我们始终来自同一个伤心之地,不是吗?”
老人深深地看了一眼伊莱,那一眼似乎包含了很多怪异的情绪,复杂得比抽象的画作还难以读懂,这位老人缓慢地从座椅之上站起身,慢声拒绝道:“一切都很顺利,我不需要你的帮助,心意领了,你走吧。”
伊莱只说了一句话:“我把他带过来了。”
老人起身的动作一顿,瞳孔紧缩。
……
因为被先斩后奏,又被揪住弱点,所以被迫答应交易的老人面色稍显难看,但他心里却仍是不由自主地悄悄松了一口气,他想道,他们来自同样的地方,经历过同样悲伤的故事,伊莱或许当真认同了他的主张,决定帮他一帮。
可老人仍然保持着警惕,他知道此刻的松懈是不对的,他也清楚或许伊莱只是在骗他,但长长久久的光阴之下,面对着那一个目标,他当真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他想要知道那个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