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尚且如此，你还有家人，当真要做到那地步吗？”
马文才抿了抿唇，说道：“先生有所不知，我夫人看着娇弱，但其实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就是她，她希望我能实现我心中的理想。”
“我确实怕牵连了她，但是同时我又了解她。”
马文才在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声，说道：“我知道她是什么想法，如果我自己要是不做这件事情，说不定她会帮我做。”
“什么？她一个女子竟有如此魄力？”
看着陶渊明震惊的神情，马文才愣了愣，像陶先生这样心思通透的人尚且会脱口而出对女子的不信任，这世间对女子的看法想来已经根深蒂固。
他也不确定自己真的能改变。
“先生可知谢道韫谢先生吗？”马文才问。
“当然，一代才女，有缘见过，绝非浪得虚名，只可惜……”
马文才笑笑，“只可惜她是个女子是吗？”
他知道陶渊明大概不会生气，于是大着胆子道：“陶先生，有些话我说出来，可能会冒犯到您，但我只是与您讨论，并非故意冒犯，请您见谅。”
“别说这些虚头巴脑的，有什么你就说。”
马文才点点头，说道：“陶先生为何觉得身为一个女子会可惜呢？没有女子哪里来的男子？”
先前他自己也是那样想的，可是在见到王熙凤、柿儿、甚至是黛玉、探春之后，他的想法才有些变了。
他们的很多事情都是女子做的。
便是那可恶的甄夫人，也为甄家做了不少的事情。
虽然在他们那里，女子的地位依旧不如男子，可是比现在却好了许多。
听了马文才的话，陶渊明愣了愣，他似乎不知道马文才为何会有此一问。
马文才见他沉默，又道：“我猜陶先生一定是觉得这制度便是如此，女则女训也是此言。”
“但是为什么呢，陶先生难道不觉得没有道理吗？”
“这一切的根源便是我们现在的制度，我希望看到聪慧能干的女子也能顺心地做自己的事情，至少不要被男子看不起。”
陶渊明的脸色越发奇怪，他怎么也没想到马文才想说的是这个。
“我并非女子，倒是真没有想过这些，如此说来倒是我的心思狭隘了。”
马文才抿唇，“但是这不怪陶先生您，若是我们出去询问，只怕百人中有九十九个人都是陶先生你这样的想法。”
“所以你是因为你的夫人，所以才想去改变？”陶渊明惊讶道。
马文才没有瞒着陶渊明，他也不怕别人说自己只顾着儿女情长。
他点了点头，说道：“说实话，我确实是因为夫人，所以迫切想做这件事情，但是也不仅仅是为了我的夫人，还有很多其他的因素。”
“比方我们书院有一学子名叫梁山伯，他读书勤奋，文学素养各方面也都很高，而且为人正直，但是就因为他做官的父亲已逝，家中贫寒没有背景，在书院常常因此得不到上品，而且还时常遭到同窗欺辱，难道陶先生不觉得不公吗？”
马文才一时没有想到好的例子，不小心就选了自己熟悉的梁山伯。
说出来他才发现原来梁山伯在自己的心里是这样的，原来自己从前看不起他，看不起的就只是他的家世背景而已。
又在心里暗叹了一声，马文才继续道：“像他这样的人，即便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可是真的能在官场有一个好的前途吗？”
这话当是直接戳中了陶渊明的痛处，他自己不是如此吗？
“你说得有道理，可是你真的有把握去改变吗，你知道改变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时代更替，江山易主。”
陶渊明说完，屋子里又静了下来。
两人甚至能听到王熙凤逗猫的声音。
马文才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也没有把握，但是有些事情总要有人走在前头，我和夫人就是这样的人。”
陶渊明又给自己道了一杯酒，而后一口饮下。
他今日喝得有点多了，脸上脖子上都染上了一些酒色。
“你们今日来找我，所谓何故？”
马文才笑着为他斟了一杯酒，笑道：“我来原本是为了请先生解惑，但是还没到这桃花源我已然想通了，但答应了带夫人来见先生，我们还是来打扰了，另一个则是为了感谢陶先生的救命之恩。”
陶渊明定定地看了他两眼，似乎是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出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半晌他才问：“这么说，你并没有要让我帮你做事的意思？”
马文才点了点头，“我自己也是帮人的人，先生做您自己想做的事情便好，今日是我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