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位置，恰好就在女帝身后一步之遥。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依旧在履行着守护的职责，哪怕守护的只是一具正在走向终结的躯壳。
烛火依旧摇曳，光影在女帝素色的背影和高德禄伏地的身躯上明灭不定。
太庙内，死寂重新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永恒。
帝冕坠尘，归于永夜。
权阉伏诛，忠心随葬。
属于永徽女帝赵归晚和她最锋利、最隐秘的那把刀的时代，在这一刻，以最惨烈也最默契的方式，画上了最后的句点。
唯有太庙的烛火，无声地燃烧，见证着这血色黄昏的落幕。
第88章 懦夫
星历 3782 年，柯伊伯带防线。
“警报！侦测到高维能量波动峰值！坐标：冥王星轨道外围，扇形区 K-7！能量读数……无法估算！超越仪器上限！”
刺耳的蜂鸣撕裂了“无畏号”旗舰舰桥内凝滞的空气，主控台刺目的红光疯狂闪烁，映着一张张年轻而惨白的脸。
中央战术星图上，代表人类最后防线的绿色光点正被一片汹涌的、代表收割者舰队的猩红潮水疯狂吞噬、熄灭。
每一次光点的消失，都意味着一个战斗集群的彻底覆灭，数万将士化作冰冷的宇宙尘埃。
舰桥中央，巨大的全息通讯平台上，人类联邦临时大总统埃德加·索恩的面容因绝望和愤怒扭曲变形，他的声音透过静电干扰的噪音，嘶哑地撞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星陨元帅！阿尔法-3集群没了！贝塔-7集群正在溃散！收割者的‘湮灭者’主力舰正在突破！防线……防线要崩溃了！你必须立刻命令中央集群顶上去！不惜一切代价！母星就在我们身后！”
他身后的背景是地球联邦议会穹顶大厅，此刻却如同风暴中的鸟巢，议员们惊慌失措的尖叫、砸碎物品的刺耳声响、还有远处隐隐传来的爆炸震动，混乱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文明末日的狂乱交响。
母星告急的警报红光透过通讯窗口，将索恩的脸染得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聚焦在指挥席上那个挺直如标枪的身影。
星陨。
人类联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元帅，此刻也是整个太阳系、乃至人类文明最后的希望所在。
深蓝色的元帅制服笔挺地包裹着她修长而略显单薄的身躯，金色的绶带和肩章在警报红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尊由最坚硬的寒冰雕琢而成的塑像，只有那双眼睛——深邃、幽暗，仿佛倒映着整个星海的无尽深渊，此刻正死死锁定在战术星图那不断扩大的猩红区域上。
没人能看清她眼底深处翻涌的究竟是什么。
是指挥官面对绝境时的凝重？
是目睹麾下将士惨烈牺牲的悲恸？
还是……某种更深沉、更冰冷、更令人不寒而栗的决断？
【滴！检测到高维指令波动。指令内容：立即执行‘撤退掩护’计划。倒计时：300秒。指令源确认：收割者中枢。】
冰冷的机械音，唯有星陨自己能听见，如同毒蛇的嘶鸣，直接在她的大脑皮层深处响起。
这是她灵魂深处最沉重的锁链——来自高维“收割者”文明的精神烙印与监控系统。
它们给予她力量，也握紧了她命运的咽喉。
她放在合金扶手上的右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腕骨内侧皮肤下，一点极其微弱的、非人的幽蓝色光芒，正透过薄薄的皮肉，如同潜伏的毒虫之眼，有节奏地闪烁了一下。
那是植入式的高维监控器，是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也是她“背叛”的物理烙印。
“元帅！索恩总统的命令……”
副官凌峰的声音因极度的紧张和压力而微微发颤，他站在星陨侧后方，看着星陨毫无反应的侧影，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前方战场每拖延一秒，就有成千上万的袍泽在化为宇宙的尘埃！
母星危在旦夕！
星陨的目光终于从星图上移开，转向了全息通讯平台上索恩那张因暴怒而几乎变形的脸。
她的动作极其缓慢，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仪式感。
唇线抿成一道冰冷的直线。
“总统阁下，”她的声音透过通讯频道传出，平静得可怕，像极地万年不化的冻土，没有一丝波澜，“中央集群，是人类最后的有生力量，也是……我们仅存的谈判筹码。”
“谈……判？”
索恩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甚至带上了一丝癫狂的哭腔，
“星陨！你他妈在说什么？！跟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谈判？！它们要的是我们的星球！我们的基因！我们的一切！它们没有谈判！只有收割和毁灭！顶上去！这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