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弟子说话的节奏到最后完全停下来。
纪九有一副精致清隽的眉眼,笑起来时既温和又天然带着一股矜贵与高傲,他极有耐心地询问:“怎么不说了,那声音是什么?”
“是...是...”
恐惧瞬间回流,弟子看着纪九犹如画在脸上的微笑,头皮发麻,全身血液都好似冻住,僵在原地。
“是咀嚼的声音...”
他梦幻般僵硬地说出了后半句,然后问:“宗、宗主,您您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纪九叹息一声,也很苦恼:“我也不知道,我一觉醒来,就在这里了,或许我应该去找大长老问问。”
弟子强压下心头恐惧,想要先溜,努力撑着自然的语气地说:“这样啊,那宗主,我先走了,今儿还有巡夜的差事,晚了回去师兄该骂人了。”
纪九微笑点头,还叫他回去的路上小心。
弟子刚松一口气,还未转过身,忽然听见纪九冷不伶仃说:“稍等,我刚刚忘了问你一件事。”
“您说。”
纪九歪头,瞳孔在一瞬间变成不正常的红色,又在一瞬间变成如黑曜石一样的浓黑,最后才变作正常人的棕色。
弟子牙齿打颤,他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人并非是温和的宗主,而是传言中吃了很多弟子,能幻化成人的可怕邪祟。
咽咽口水,不敢暴露出不对劲。
纪九的瞳孔在三种颜色中变化,他自己却一无所知的样子,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
“请问...”
他顿了顿,眼神在一刹那流露出某种炙热到黏腻的情绪。
“请问...”他的语气骤然高昂:“你看见我们伟大的主人了吗,她是万物的造物主,是世界尽头的归宿,是我找了很久很久的母体。”
他变脸一般,忽而眉头一蹙,遗憾得快要哭出来:“但最近,我忽然找不到她的气息了。”
邪祟的主人,怕不是邪祟中的邪祟!
弟子大惊,颤颤巍巍地回答:“抱、抱歉宗主,我没见过...”
他多希望说出这个答案以后可怕的邪祟能放他离开!
“没见过啊...”纪九苦恼地低下头,悲伤环绕他的身躯。
好半晌‘他’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弟子小声提醒说他该走了,见纪九没有反应,他软着腿想要离开,刚歪歪扭扭走了两步。
“稍等。”
纪九又说。
而就在弟子转身那一刻,纪九乍然亮出非人类的尖锐森白的牙齿,一道夸张的深渊巨口眨眼间吞噬了他的头颅。
吞咽的过程快得像开了倍速。
‘纪九’擦了擦嘴,不紧不慢扯着弟子的残肢走向坟边,坐下,撕扯,剥皮,吸吮血液,悠悠咀嚼。
“嘎吱...嘎吱...”
回荡在坟地里的奇怪声音再度响起,粘稠腥红的血洒了满地。
它在进食,却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没过一会儿便觉得食之无味,顺手将剩下的扔进墓地中的棺材里。
这里还残存着上次三人组没有杀完的邪祟。它们总是很狡猾,躲藏在阴暗角落里很少有人会发现。
美味的人躯极速被分食。
“纪九”从怀中掏出一个茶杯,病态地嗅着上面的气味。
“啊......”
这是...主人的气息...
他举起茶杯,虔诚地对月光说:
“致我们伟大的主人。”
......
第二天起床时,纪九感到出乎意料的痛,全身像是被碾过,肚腹中有过度的饱腹感,甚至觉得恶心反胃。
负责侍奉的仆从上前递来干净的帕巾。
“宗主,可是不适?”
纪九接过帕巾抹了把脸,微凉的水汽总算让他的脑子清醒一些。
“没事...”他顿了顿,还是问了一句,“我昨晚...”
仆从是个贴心的,说:“宗主昨个儿操劳过度,早早便睡了,夜里起了一趟,约莫半柱香时间,无甚紧要事。”
纪九揉着发痛的太阳穴,一愣。
“我昨夜起来过?”
仆从说是。见纪九神情惊愕,他小心问:“您怎么了?可是头痛?刚刚弟子来报,说是晏公子那边已经收拾妥当,您若不适得厉害,让大长老去送吧。”
纪九摇摇头,将此事抛之脑后。
“不了,我亲自去。”
......
也许是修真办事处的人中途出了什么岔子,这都日上三竿了,他们还没来捉人。
这给了纪九前来送别他们的机会。
他一直送到他们到山门口。
要分离时纪九又和蔚霜映表了一番衷心,说他一定会早日归来,明上宗做她永远的后盾此类。
鹤望在旁嗤笑一声,嘲讽说:“等你出来再说吧,别死里面了。”
纪九没有生气,点了点头:“我不会轻易死的,明上宗需要我,我也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