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沐火急火燎地回家了, 动作之快,仿佛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他。
相比之下,龙尊闲庭信步, 悠哉至极。
被打扫干净的树屋弥漫着清新的草木香, 枕头被子平平整整,头顶天窗敞开,星辰间歇闪烁,颇有意趣。
郁沐把今天收获的报告理好, 搁在桌上, 一张一张细致地看过去,仿佛能从密密麻麻的字眼里看出花来。
他磨蹭了十多分钟, 不宁的心绪被拾掇地差不多了, 鼓起勇气转身,只见丹枫解开了上衣, 懒散地坐在床尾,也不催他,就那么欣赏他局促的背影,郁沐一转身,他便挑起眉梢。
“可算忙完了, 医生?”
他尾调很轻,有点戏谑的婉转,听得人心痒痒。
郁沐没由来地腿一软, 嗯嗯啊啊道:“怎么了?”
“忙完了就来就寝吧。”
丹枫一扬下巴, 拍了拍身前逼仄的空位, 那处铺好了被子,围拱成一小团,看上去软乎又舒服。
简直是最合适的小窝。
他的龙尾在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动, 柔软的尾尖缓缓打圈,湖绿色的龙目满含暗涌,像是在……
高高在上地勾/引。
郁沐在心里美滋滋地想:
这条龙分明是在不怀好意地勾/引他。
他脑子一热,走出一步,却在对方隐晦的盯视下止住了脚步。
他倏然想起自己摸过的、看过的,心顿时像长了草一样,充满对陌生未知的胆怯和谨慎的觊觎,令他犹豫不决。
“不,不了,我不困。”
他退回桌边,露出体面又礼貌的微笑,迅速转头,试图把自己淹死在浩瀚的报告表中。
“你先睡吧,我有地方睡。”
说着,他身旁长出枝叶,不到半分钟,茁壮的枝蔓编织成床,把屁股挪上去,以一个并不舒服的姿势看报告。
丹枫:“……”
呵。
他危险地眯起眼,满是不悦的锐利视线在对方脊背上刮过,半晌,勾唇冷笑,拂开了自己精心打造的被子堆。
“行。”他淡淡一哂,躺了回去,背对郁沐,看上去真的睡了。
空气中罕有的死寂,连一丝翻阅纸质报告的沙沙声都没有,郁沐僵坐在原地,掌心恍惚间又蒸腾着那种坚实有力的触感。
他耳根通红,像是有什么东西掐着他的脖子,让他呼吸困难。
好热。
他拿报告粗鲁地扇了扇,没有半分凉意,整片空气都如此燥热,令他坐立难安,想入非非。
手里的报告已经看了十几遍,再怎么仔细去找也找不到一丝有用的东西,自己的龙就在床上,他却两手空空,好生可怜。
他沉默片刻,认命般以头抢地,委屈地躺在床上,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第一反应是去找爹,可冷静下来想想,药师不一定会给他妥帖的答案,说不定还会再次震惊为什么自己家的树竟然又和某条早挂掉的龙的后裔缠在一起,就像上次一样……
上次,药师跑的可快了,都不理他,郁沐咬着被单,不甘地想。
他闭上眼睛,屋中的每一根枝叶都是他的感官,如实地反馈一切信息。
他知道丹枫没有睡着,虽然他的呼吸清浅又平稳。他腰间搭着被子,因不算适宜的温度而微微蹙眉,龙尾挣开被子,摊在通风的角落,十分惬意。
枝叶们睁大眼睛,尽力描摹对方硬朗又连绵的外形,要不是没有嘴,这群家伙一定会疯狂分泌唾液。
郁沐烦闷地躺在床上,明明是在自己家,却难受地睡不着觉,迷迷糊糊间,屋内的仿佛降下去了一点,像是有人用云水带走了热意。
郁沐翻身,空荡荡的怀里多了一点结实的触感。
得到了心仪的抱枕,他喟叹一声,陷入梦乡。
——
第二天一早,郁沐准时醒来,先是迷茫了一会,意识到自己在哪,立刻翻身坐起,看向对面的床。
床上空空荡荡,被褥平整,丹枫穿戴整齐,不知去向。
“啊——”郁沐跌回床上,遗憾地仰天长啸。
他居然真的这么老老实实睡了一夜!
听到他的咆哮,一只大大的眼珠子悬浮在空中,青蓝的火尾拖拽,正羞涩又扭捏地冲郁沐眨眼。
郁沐:“……”
兆青这个小狗腿子真会挑出现的时机。
“大人~”
兆青掐着调子,余音绕梁地在郁沐身旁飞了一圈,“您昨晚有没有和龙尊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呢?”
它可是为了不被建木一巴掌拍回炉子里,特意忍住了熊熊燃烧的八卦心,一晚上都没敢接近这树屋。
提起这个,郁沐木着脸色,更难过了。
看出他并不开心,兆青惶恐地大叫,灵火凝成的双手用力搓搓:“噫!大胆龙尊,居然敢拒绝建木大人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