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破坏了禁地的难道不是那个脱胎于倏忽骨血的丰饶孽物吗,怎么会是建木?
等等。
建木?
丹枫忽然感觉自己的后背在透风,阴测测的寒气从漏了一般的骨骼往骨肉里渗透,前所未有的惊惧正慢慢滋生。
他当时是看了禁地巨石中的沟壑形状后,判断是被枝条捆束,因此推断伤痕来自丰饶孽物。
而建木……又何尝不是丰饶孽物!只是万载古籍的文本记录中从未有建木以人身行走世间的记载,加之建木被帝弓斫断后封印在鳞渊境水下,从无异动,令人下意识没往那个方面去猜测。
如果建木在此次生发之间就活着……
丹枫感到毛骨悚然。
他一把抓起澄羊的衣领,将对方提了起来,语调森然,玄冰般的眼底尽是恐吓。
“你要是敢说谎,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龙祖!”
“大人,我对您哪敢有半句虚言,是我亲眼所见……”
澄羊的老脸几乎皱成了一团破布。
“绝灭大君进入了禁地,对着建木说了几番话,谁知触怒了建木,建木不仅召来飓风,险些将我等淹死在海中,还亲自……亲自攻入禁地,拧断了绝灭大君的头。”
“你们,把绝灭大君放进了禁地?!”
丹枫手掌青筋暴起,龙目燃着熊熊烈火,声调猛然拔高,吓了澄羊一跳。
澄羊哆哆嗦嗦要说什么,忽然,丹枫的目光定格在他光秃秃的额头上,龙目微眯,像是在疑惑什么。
澄羊下意识捂住额头,只见丹枫目光凛然,召来一团锋利的云水,狠狠在澄羊的脑袋上剜了一块。
障眼的术法被轻易破除,丹枫看清对方额头上的东西后,骇然色变。
那是一对永远不可能出现在龙师身上的、干枯嶙峋的破碎龙角。
龙角色泽暗沉,布满杂质,如同沉积的金黄色沙子,夹杂着一团团诡异的草叶肉芽。
失去秘法遮掩,若隐若现的丰饶气息溢散开来。
丹枫脸色阴沉的像是能滴出水来。
他想起郁沐曾告诉他,药王秘传寻求的药王残方的其中一味主药,正是持明骨髓。
“你们……”
丹枫怒不可遏。
“你们竟敢为了强行延续持明存续,戕害同胞,勾结「毁灭」,染指丰饶?!”
“我们,不,风浣,是风浣……”
澄羊差点给丹枫跪下,毕竟击云就在他脑袋旁边,对方要是一个手抖,直接能削掉他半个天灵盖。
这柄神兵可是锐利到足以穿透龙鳞,更别说他一个孱弱老头的脑袋瓜子。
澄羊哽咽,“风浣大人也只是走投无路,才想淬炼龙脉,试图激活「不朽」的孑遗……”
“你以为龙脉是随随便便就能激活的吗?!”丹枫怒瞪他。
“龙尊大人,不是我想干的,是……是他们逼我。”
澄羊话还没说完,只见丹枫斜挑击云,凶狠地前推,将枪尖直接扎进了澄羊的喉咙。
“澄羊,我送你去蜕生后,你也告诉龙祖,是我逼你的,如何?”
他眼里凶光闪烁。
老头吓得哇哇乱叫,模糊不清地求饶:“大人,大人……”
“想活吗?”丹枫眯眼,击云划破了对方的口腔黏膜,浓郁的血腥味在澄羊嘴里泛开。
澄羊发出狼狈不堪的哭声。
“想活,就一五一十地把那群老东西做的蠢事给我说出来,敢少一个细节……”丹枫威胁地一动手。
“不,不敢,我都说……”
之后,吓破胆的澄羊把所有事都交代给了丹枫。
“丹枫大人,大人……”
澄羊跪在丹枫脚边,所有惊惧和恐慌随着秘密一同吐出,他缩在龙尊的阴影下,第一次感到如释重负。
丹枫没理他,陷入了纷乱复杂的思绪中。
「他在倏忽之战中见到的孽物,是建木。」
「建木脱胎于倏忽血肉,依照他的样子,为自己塑造了外表。」
那东西,是建木?
他难以置信地望向天边高耸的巨树,如同超大伞盖的树冠遮天蔽日,叶片扑簌,肉眼可见的极具生命力。
可在此之前,在被镇压在持明古海的封印下,在所有人都心安理得享用着它的死亡时,它就已经是活着的了。
建木的化身、那只孽物居然已经悄无声息地在仙舟生活了如此多的时日!
丹枫不免感到毛骨悚然。
这感觉不亚于每日安睡的枕下正盘卧一条毒蛇,每个看似平静的日夜,蛇都会吐出猩红的信子,露出淬毒的尖牙,在对方脆弱的脖子上流连,日日夜夜,都浸在濒死的危机中而不自知。
更令他心底发凉的,是对方无数次在他耳畔回旋的冷漠话语。
「丹枫很漂亮,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