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沐,时候到了。”
——
郁沐走进一间漆黑的屋子,空气森寒,仿佛要冻伤肺腑,威严的方相之兽地纹尽头,景元双手背后,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月御在他身后,拄着自己雪亮的月形弯刀,斜眸瞥来。
震慑之意溢于言表。
郁沐走到台阶下,从高处打落的刺目白光将他的金发照亮,只余一片苍白。
他抬头,浅褐色的双瞳不经意地扫视,在那白光里,照不出一丝胆怯。
景元凝视着他:
“郁沐,这是一次审问。
所有相关证据已交十王司核实,如你对接下来的、对你罪行的控诉有疑问,可在我允许后,为自己申辩。”
“当然,是否采纳你的申辩,由我决定。”
郁沐收回目光,淡淡点头。
结束例行告知,景元进入正题。
“在关押你的这半天里,十王司调取了你的所有资料,包括你在丹鼎司工作的报告与陈述,这些文件与证人证言,将作为你包庇及藏匿重犯、劫囚龙尊、盗取持明禁地至宝的证据。”
景元的语气严厉而平稳。
“你可认罪?”
“……”
郁沐一言不发。
他摩挲着手指下冰冷的枷锁,锁面光滑、平整,没有一丝能撬开的缝隙,正如眼下的局面。
应该缄默地接受指控,还是试图为自己辩解,以争取一丝宽大处理?
这二者似乎没有特别大的区别。
因为这次,他被审问的地方不是医务室的病房,而是幽囚狱。
罪行既定,无可转圜。
能走入这间牢笼的,不是狡猾残忍的贼子,就是身犯十恶的罪人,这里没有仙舟的法度,只有神策将军的意志。
郁沐望向景元,神情依旧平静,但很快,他还是不死心地开口了。
“我没有劫囚,也没有盗取禁地之物,至于包庇重犯……我是被迫的。”
当——!
月御的大刀哐一下拄地,她眯起眼,荒谬地笑着。
“简直可笑!
郁沐,你有本事对着我的刀再说一遍?”
郁沐迎上她的目光:“我是被迫的。”
“呵,怎么,是他们拿着剑架在你脖子上,逼你跟他们走?”月御挑眉。
郁沐瞥了眼她的刀:“是的,您不也正在做这件事吗?只不过,您在逼我认罪。”
“你——!”月御立即横眉。
“郁沐。”
景元倏然出声,打断了月御的喝音。
“对受通缉的重犯知情不报,即为包庇,为其提供住行和其他帮助,同为包庇。
从先前的战斗来看,你与镜流、丹枫的关系匪浅,二人为从我手中解救你,三番五次出手。”
“按常理推断,你并非受迫。”
“你可有异议?”
郁沐:“……”
“劫囚龙尊,盗取持明禁地至宝,系持明一族所呈之证的结论,龙师涛然针对此事,结合上次对你住所的搜查,呈交了长达十四页的文书。”
“罪囚丹枫被劫走那日,你无不在场证明,结合你二人的关系,系合理推断,然,办案需明察,此二罪名之成立无直接定罪证据,你只有嫌疑,无实罪。”
景元凝重地望着他,语气缓缓:
“之后,你会被移交给持明一族,接受龙师进一步的调查,事关罪囚丹枫,不得有违。”
“这就是仙舟对持明族的交代?”
郁沐反问,他的声线有了一丝冷冽的、开始滑坡的波动。
景元点头,见郁沐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继续道:
“最后一点,在向丹鼎司调取你的资料时,十王司接到了一则针对你的举报。”
郁沐一怔:“举报?”
景元点头:“没错,针对你舞弊考核、恶性竞争、对考核官许以重利,获得晋升名额的举报。”
简短的词汇落到地上,噼里啪啦,像冰冷的铜质珠子,碎成了齑粉。
郁沐忽然觉得眼前的白光太过炽盛、苍白、灼目到令人作呕。
视野里的一切都成了死寂的白。
将军冷肃的话语在落针可闻的大厅里一遍遍回荡。
“丹鼎司的丹士状写了联名举报书,其中陈述了你在获取见习医助晋升考核名额的过程里,对丹鼎司职评小组的外聘专家,百吉,进行了以你为主导的利益运作和舞弊行为。”
景元的语气有些犹豫,但不明显。
“这件事,丹鼎司内部会进行下一步的核实,但举报书已经生效,丹鼎司内部,已对你的行为给予了处罚。”
“丹士郁沐,有违医规,现交予十王司,革职查办。”
“……”
郁沐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大厅空旷,景元的吐字如此清晰,每一个咬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