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记得。澜庭大厦58层,那间能俯瞰整个城市的办公室。两年前,我曾是那里的常客,直到那个雨夜之后,我再也没踏足过。
一小时后,我站在澜庭大厦的电梯里。镜子般的金属门映出一个冷着脸的女人——银灰短发,深灰西装,眉头紧锁。电梯直达58层,门开时,姜青梨已经等在那里。
"唐医生,"她迎上来,"沈董在等您。"
我跟着她穿过宽敞的办公区,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全景。几个员工好奇地抬头看我,窃窃私语声在身后如涟漪般扩散。
沈明溪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双扇胡桃木门上挂着"董事长办公室"的铜牌。姜青梨轻轻敲门:"沈董,唐医生来了。"
"请进。"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整面落地窗和窗外如画卷般的城市景观。沈明溪站在窗前,背对着我们,手机贴在耳边。她换了件象牙白的丝质衬衫,搭配黑色铅笔裙,纤细的腰肢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就这样处理,不用再请示我。"她挂断电话,转过身来,"唐医生,你来了。"
阳光从她身后照过来,为她镀上一层金边,珍珠耳钉在耳垂上闪闪发光。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场景——哈佛礼堂里,她站在聚光灯下,也是这样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你不该擅自出院。"我开门见山地说,努力维持专业的语气。
沈明溪微微一笑:"但我遵守了承诺,等你来检查环境。"她转向姜青梨,"青梨,把下午的会议推迟一小时。"
姜青梨点头离开,轻轻带上了门。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人,和一阵尴尬的沉默。
"你的办公环境不符合康复要求。"我环顾四周,故意挑刺,"采光太强,椅子没有腰部支撑,空气太干燥。"
沈明溪走到办公桌前,按下内线电话:"林浅,请把加湿器和腰靠送来。"然后抬头看我,"还有其他问题吗,唐医生?"
我走近她的办公桌,注意到上面摆着三个显示屏和堆积如山的文件。一个水晶杯里装着清水,旁边是几瓶药——我随手拿起来检查,发现都是最新的进口心脏药物,但瓶身上的开瓶日期显示已经超过一周没补充了。
"你上周就该换新药了。"我皱眉道。
沈明溪避开我的目光:"最近太忙,忘了让青梨去取。"
"药也能忘?"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沈明溪,你知道这些药是维持你心脏功能的关键吗?"
她抿了抿嘴唇,突然拉开抽屉拿出一个药盒:"我还有备用的。"
我夺过药盒打开,一股淡淡的异味扑面而来——里面的硝酸甘油片已经变色,明显过期了。一股怒火直冲脑门:"你一直在吃过期药?"
"我...没注意。"她小声辩解。
"没注意?"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你知道硝酸甘油失效会导致什么后果吗?心绞痛发作时无法缓解,心肌缺血加重,甚至可能——"
"猝死。"沈明溪平静地接上我的话,"我知道,唐医生。但最近真的没有时间去医院开新的。"
我猛地将过期药盒摔在桌上,药片撒得到处都是:"没有时间?你连命都不要了?"
沈明溪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右手不自觉地按住胸口:"唐医生,请你冷静..."
"该冷静的是你!"我上前一步,逼近她,"沈明溪,你到底在想什么?澜庭比你的命还重要?"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紧紧抓住桌沿:"你不明白...我必须..."
"必须什么?必须证明给谁看?"我步步紧逼,两年来的担忧和愤怒如决堤的洪水,"证明给那些董事会的老头看?证明给媒体看?还是证明给我看?"
沈明溪的瞳孔骤然扩大,嘴唇开始泛青:"唐...医生..."
我这才注意到监护手环上的心率已经飙升到140,血氧降至90%。职业本能立刻压过了怒火,我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她:"深呼吸,别说话。"
迅速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硝酸甘油喷雾,对准她的舌下按压两次。然后单手解开她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让她能更顺畅地呼吸。
"坐下,慢一点。"我扶着她慢慢坐到沙发上,一只手始终按在她的脉搏上。她的皮肤冰凉潮湿,像一块浸了水的玉石。
沈明溪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我注意到她眼角有细小的纹路,是这两年新添的。一阵心疼突然涌上来,冲淡了刚才的愤怒。
"好点了吗?"我轻声问。
她微微点头,仍然闭着眼睛。我起身倒了杯温水,从药瓶里取出一片阿司匹林:"嚼碎咽下去。"
她乖乖照做,动作像个听话的孩子。我蹲在沙发前,持续监测着她的脉搏,直到心率慢慢降到100以下。